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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被限期前往封地,这样的要求曾经有很多次,每一次朱高煦都能仰仗曾有的军功和朱棣对他的宠信而不理不睬,但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朱棣是动了真格。香儿见汉王府上上下下开始收拾准备,心中一阵怅然,想着从此只怕再也见不着风清扬,不禁万分难过,便想去央求父王,让自己留在京城。
香儿刚到门口,便听见陈瑛在给朱高煦讲如何重聚力量切不可轻言放弃的话。香儿不禁心中恼怒,父王原本是性格直率心无城府之人,都是陈瑛之流,整日里来撺掇游说,弄得父王跟从前不一样了,这些人不过是利用父王之名贪敛财物,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桑长老那样的老妖怪就是他们这些小人替父王找来的,害死了小莲,还差点害死了风哥哥。香儿越想越气,不由分说,便闯了进去。
香儿一进门去,便从屏风之间看见朱高煦正愁眉苦脸地坐在那儿,香儿从未见父亲如此颓丧,一张脸彷佛蒙上了一层死灰,看着让人害怕。香儿一下不知所措,愣在那里,只听陈瑛道:“皇上未必是真要迁徙你,不过是给你新的机会。”
朱高煦不作声。
陈瑛又道:“汉王,你仔细想想,皇上如此做,定有深意。当年汉王为夺得天下所取得的功劳世无二出,而汉王对皇上的忠心也是对天可表,这些,天下人尽知,皇上心里也是雪亮。所以,皇上屡次封藩,汉王不去,皇上都依了你,因为皇上知道,这个天下是你汉王打下来的,但他又不能把江山给你,所以你做什么事就由得你。这说明皇上心里记着你的功劳呢。”
见朱高煦还是不作声,陈瑛又道:“汉王,是否还记得当年争夺天下时皇上对你的许诺。”
朱高煦叹气道:“现在就要去那个地方了,还提那些干什么?”
陈瑛笑道:“汉王这就不知了,这正是皇上的心意,却又不能替你言明。”
朱高煦疑惑不解地看着陈瑛。陈瑛道:“当年皇上对汉王说太子身体不好,让汉王好好努力,前面几次都没有要求你离开京城,而今皇上快去BJ了,反而坚持要你离开,这正是深意所在,你想想看,现在皇上要汉王去的是什么地方,岂不是内有深意。”
朱高煦还是不得其意。
陈瑛诡异一笑,“如今皇上要汉王去的地方是山东,山东是在南京和BJ之间,又正是汉王当年建立战功的地方,当年在山东,皇上是屡战屡败,独汉王战无不胜,皇上明知这些,为何还要让你去山东,这不是在给你暗示吗?”
朱高煦心有所动,眼睛一亮,“暗示什么?”
陈瑛道:“如今皇上年纪已大,自知时日不多,你若在京城,皇上将帝位传给太子,你又怎能轻举妄动,就算有所行动,也是言不顺名不正。汉王想一想当年皇上是如何得到天下的?这不就是在给你暗示,让你去你建立战功的地方,在你的福地,没人管得了你,将来怎样还不由你自己。”
朱高煦脸上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陈瑛又道:“皇上容汉王在京城多年,实则是让你在这里培养人才。现在让你到山东,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发挥作用。以汉王的能力,到时里应外合,试问天下谁能敌。”
朱高煦不禁心花怒放。
香儿听得明白,陈瑛是在游说父王谋反,香儿自幼便熟读诗书,虽然天真烂漫,却是深知大义,见陈瑛竟是把父王往火坑里推。不禁转过屏风怒喝道:“陈瑛,你这小人!”
朱高煦见香儿无礼,不禁喝道:“香儿,不得无礼!”
香儿只是不理,看着陈瑛悠悠道:“陈大人,你是大明王朝的都御史,却总在我汉王府何干?”
陈瑛脸色大变。
朱高煦呵斥香儿道:“这里是大人们在说事,你小孩子参与什么?”
香儿两眼瞪着朱高煦大声道:“父王,天下大事,性命关天,我岂能置身事外。”
朱高煦默然。
香儿又朗声道:“父王,你本来是天下功臣,所得的荣耀已经无以复加,为何要听信谗言,让自己失去这些荣耀,甚至还要搭上全家族的性命。”
朱高煦被香儿几句话说得乱了方寸。
陈瑛赶紧陪笑着道:“郡主所言有理,但汉王之能又岂只是作汉王的荣耀,郡主聪明美丽又何止是只作郡主的尊荣。”
香儿看着陈瑛道:“陈大人,你可是读书人,你活着就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荣耀吗?”
陈瑛讪笑着道:“都是为了天下嘛,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才有了贞观之治,也才开了大唐盛世,岂不是造福了千千万万的百姓。”
香儿冷笑道:“可惜你不是刘文静,不是李靖,也不是房玄龄。你本是建文皇帝的按察使,没有尽到你做忠臣的责任也就罢了,你作了当今皇上的都御史,没有尽到都御史惩恶扬善的职责也就罢了,你让多少忠良蒙冤!如今你又来这里,还要让汉王去做遗臭万年的事。你读的圣贤书何在,你做人的脸面何在?”
陈瑛满面羞愧,汗水直下,向汉王一拱手便往外欲走。
汉王气得七窍生烟,一巴掌打在香儿的脸上。香儿几欲倒地,汉王骂道:“小东西,和你妈当年一样,老子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香儿噙着泪,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轻轻道:“父王,我只是希望您能有平平安安的日子。”
汉王犹自生气道:“老子是从马背上过来的人,我还不知道叫什么平平安安。”
香儿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汉王见陈瑛正欲转身,一把抓住他道:“大丈夫行事,何必和小孩一般见识。”
陈瑛这才留步入座,完全忘了刚才的尴尬,两人又继续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