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背影颀长挺拔,着一身竹青长衫,长发被一根与她同样式的发带简单束起,用一枝桃木卷云簪固定。
丹墨璃望着正背对自己生闷气的少年,哑然失笑。她走上去拉了拉他的袖摆,明知故问:“怎么生气啦?”
韩勨乜了她一眼,板着脸不搭配理她。此时的他又成了那个单纯无辜的少年,满脸的委屈。
“好啦,那个人是……”丹墨璃语气微顿,见他投来询问的目光,笑道:“是玉清上神托我寻找的人。”
“玉清上神让你找的人?”韩勨低头琢磨了一下话里的意思,又问她:“为何要让你找?”
“至于这个嘛……这其中的事情着实有些复杂,我也说不太清楚。不如等改日有机会我带去招摇山,让玉清上神解释给你听,可好?”她轻轻拉着他的袖子,好声好气哄着他。
韩勨没精打采的点头,虽然她依旧介意丹墨璃对另一个人上心,但听说是玉清上神托她找的人,也不好再计较下去。他低头看了眼拉着自己裙摆的手,从中体会到了一丝讨好的意味,于是心里那不知因何突然而起的怒意,也就淡了下去。
桃林中央,温玉池旁,两人肩挨肩的坐在树荫下,一个认真教,一个虚心学,两人举手投足里都带着对彼此的纵容和溺爱,相处的其乐融融。
丹墨璃对乐理虽未有深究,但多少也懂一些,故而韩勨教的曲子,她多练几遍后就能有模有样的吹奏起来。陶埙上附着的灵力,经曲调而溢出,悠游在桃林里,让一众小妖都听得痴迷其中,神魂颠倒。
“阿璃好聪慧,这么快就学会了。”韩勨枕在她的腿上假寐,脑中浮现的却是她娇小可爱的缠在自己手臂上的模样。
丹墨璃耳尖发热,因他的话而满心欢喜。自他重生以来,她的大气沉稳,清冷高傲仿佛都与往事一道随风消散。他在找寻着前世不曾有过的少年时光,自己似乎在他这里找寻着不曾有过的依恋。
又一曲终了,韩勨也因灵力消耗过多,半梦半醒里化成桃树,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静静摇曳。
丹墨璃取了一瓶玉琼露倒在桃树下,轻轻安抚着他,才转头对外轻声喊了句:“都进来吧。”
已在温玉池外等候许久的桃依等人乖巧的走进来,二十人鱼贯而入,前后分立两排,站在石桌前。在收到桃佴的信息后,无论身在何处,他们都第一时间赶回至桃林。可即便他们听桃佴当面亲述一遍后,也依旧没一人敢信息这是真的。
他们过在温玉池外,当丹墨璃终于回么桃林就全都围在外面,纷纷探头探脑的望着,可谁都不敢贸然闯进来。
一时怕打扰了尊上的雅兴,二是怕万一尊上只是玩笑,那多尴尬。直到听到尊上的声音,他们几个才忐忑不安的进来。
丹墨璃依次望去,想着当年自己之所以会种下这二十株桃树,原本为的是赏花吃桃,万万没想到如今自己会将他们这二十个收作为徒。
“本尊的打算,桃佴都与你们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我们原意的。”性子一向急如星火的桃舞抢先说道:“尊上真的原意收我们为徒?”
丹墨璃明白他们的不安,于是神情严肃的对他们说:“此等大事,本尊绝无玩笑,但确有其他考量。不过我即收你们入我门下,也定会担起师尊的责任,你们若是不愿,本尊也不勉强。”
“我们原意。”桃依跪下行礼:“桃依愿入师尊门下,今后为师尊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我等也原意。”其余十九个桃妖也如桃依一般跪下行礼:“愿为师尊效忠,至死不渝。”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本就是由师尊种植成活,也全都是依靠师尊的看护才能修成妖,有了如今的成就。如今他们行走在外,只要亮明自己是从桃林出去,谁敢欺辱他们半分。师尊说今后会担起师尊的责任,她不知其他这些年里,她对于他们的照顾看护,早就已经超越一个师尊的职责了。
丹墨璃端坐其上,收了他们的礼。她取了二十颗珠子,赠予他们,算作他们入门的见面礼。珠子下的团锦结与正面缀着的流苏都是她亲手编织的,这二十颗珠子正对应着她在人间除桃林外另设的三处结界。
“今后你们就是一门同胞,要守望想助,身份大小依旧按原先的不变。”丹墨璃也是头一次收徒,其中的规矩她不懂,也不曾有过此类经验。但尽管这是她心血来潮下做的莽撞决定,可既然收了,就要对他们每一个人负责。
“是,谢师尊赏赐。”二十人接过明珠捧在手心,珠子看着好似用寻常的鹅卵石打磨而成,每一颗珠子上面的色泽花纹都不一而同。
“师尊,这珠子有什么用处啊?”最小的桃尧心潮澎湃,欢喜不已。
“这珠子来自上古时的天川底下,其中蕴含某位上神的魂力在内,随佩戴可保你们平安。另外这二十颗珠子我分成每五颗为一组,分别对应我设下的四处结界的阵心所在。”
丹墨璃手轻挥,四份卷轴出现在石桌上:“除桃林外,人间另有三处我设下的结界,是为以防万一再有天灾时,可让妖界众生躲入结界内。因而这几份卷轴你们拿回去好好钻研,悟透。”
桃依接过卷轴,她仔细看一下就发现卷轴上的花纹皆不相同,而卷轴上面的花纹分别与珠子上的花纹相同,依着这个发现,她与桃佴分别将卷轴花纹的样式分于每组的人。
“另外,为师有两件事与你们讲清楚,今后无论我在与不在,你们都当遵从。”
“师尊尽管吩咐。”
“其一,桃林今后我就全权交与你们,从此我不再过问桃林的任何事宜;其二,要守护好妖界的生灵,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们都要撑起这四个结界不破。其余的,我想即便不说,你们也会做好的。”
“师尊这是要……”桃佴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尊突然收他们为徒就已经让他困惑,此刻在听她这么一说,心底的不安加剧。
丹墨璃打断了桃佴接下要讲的话,对他们解释道:“我如今即已入神例自然有其他的事要去做,所以今后我会时常不在。我相信你们会将桃林打理好,也会带领这些小妖们将妖界管理好。这些年你们就做得很好。”
丹墨璃话听着很有道理,她如今已封神,自然不可能再常留桃林。但桃佴依旧听出她话里有其他含义,只是他明白,眼下不是问的时候,便在从善如流的半嘴不言了。
将事情叮嘱后,暂且无其他事,丹墨璃就让他们散了。
而一向古灵精怪的桃舞却突然问了一句:“那师尊,以后我们该要如何称呼他呢?”
众人顺丰着桃舞手指的方向,看向师尊身旁,韩勨所化身的桃树。一阵静默后,几个小的纷纷低笑起来。
这株桃树是师尊从外面带回来的,精心看护,百般纵容。本来以为他是师尊将要收进门的徒北,为此他们都醋得不行。可谁知,人家的身份却是师尊的夫君,这比徒弟还要让他们震惊。
一时间,妖界十数万年才诞生的妖神,草草下嫁给了一个才刚修成灵的桃树妖的事情就被传遍六界。外人怎么想,怎么说的他们不在乎,在他们心里,只要师尊开心,做什么都不成问题。尤其是当他们发觉师尊变得越来越温柔后,更是对这件事乐观其成。
丹墨璃想了想,回答桃舞:“称呼他为师父。”
众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转身向着桃树一起行礼:“见过师父。”
丹墨璃被他们弄得啼笑皆非,端起师尊的架子不与他们计较,随他们闹去。她摆手让他们散去,又忽然让桃佴留下。
“师尊有何只吩咐?”桃佴在一旁身而。
“你随我去幽冥之境一趟。”丹墨璃若有所思的看着桃佴说道:“与你楚骐之间还有些事未断,次此你随我去冥境顺道将所有的事都了断。”
桃佴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师尊发现了,立马面色赤红,坐立不安。
丹墨璃只是沉默不语,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只会反受其乱。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