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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晨曦之下

    晨曦,金光如柱破空而下,点亮坠于枝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如碎落的宝石般流光溢彩。

    万千露珠上,倒映着一抹肤白凝脂,纤细温婉的身影,素玉青葱般的手指在翠绿碧洗的枝叶间翩然而过,小心翼翼采集花心处,被晨曦照耀到的露水。

    韩勨倚在窗前,静静望向被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着的女子,黑发如瀑垂及脚踝,在玄色轻纱衬托下,更显光泽莹亮,任他绞尽脑汁,也不能在平生所读的书籍里找出一两个能形容此刻,眼前从未见过的风景。

    一直以来,他都只在傍晚后才看能到丹墨璃,今日是第一次在白日里与她相见,甚为新奇。

    黑夜里的她清冷矜贵,一袭如墨羽纱隐入暗夜内,神秘莫测,高不可攀。像是一株孤芳自赏,不许外人轻易打扰的幽檀,疏离而淡漠,每每让想要亲近一些的韩勨止步不敢上前。

    而晨光下的她,周身被渡上一层温暖柔软的光晕,虽然被面甲遮去了一半的面容,但也掩不住眉目下小心翼翼透露着的亲和与温柔,那是另一番他不曾见过的,夺人心魄的美丽,像是一朵伴随日出高升而逐渐绽放的桃花,灼灼其华,明媚亮丽。

    丹墨璃采集完整棵桃花树上所有花心里的露珠后,发觉韩勨仍是呆傻的立在窗前,木人似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目光却粘连在自己身上分毫不错。

    觉察到他蛛网般的视线层层罩下,她分外疑惑,不解他此刻心中究竟在思索什么,致使他竟如此不安,而又兴奋,于是,她转回头,望向他那双隐含着某些她不曾读懂的情绪的眼眸。

    小书生已成长为少年,身长玉立,卓尔清俊,虽是年少,但如松竹般清华挺拔,自强不息的气质已然显露,却将坚韧不屈,百折不挠的倔强深深藏在随和的外表下。

    “日头高升,你怎的还呆立着不动,小心早课迟了被先生责罚。”

    韩勨爽朗的笑了起来,难得姐姐会调侃他,感觉很是新奇。

    “不怕,姐姐容姿如此美丽,能多看一会,即便被先生责罚也值得。”

    丹墨璃眉心浅皱,这话多少有那么点调戏的意味在内,但韩勨在她心中,依旧是初见时那个弱不经风,三餐不济的小书生,于是便只当是他一时淘气,童言无忌罢了,再者,他孩子心性本是无心之言,若她点明其中含意,难免会让两人都陷入尴尬里。

    “少耍嘴皮子,你那手心本就有伤,若是再挨上先生的几大板子,可有的你哭了。”她将手里金贵的琉璃碗随放下,招手让他过来。

    韩勨笑得眉眼弯弯,姐姐竟未责骂他言语不敬,好生意外,心底莫名多了一份依仗。

    他立即翻身直接从窗户里跳出,惹得坐在树下等他的丹墨璃一阵气结,日久相处下来,她总觉得小书生越来越淘气了,当初那个被自己吓得躲到桌子底下的人,也不知怎么的,就消失不见了。

    “把手伸过来,我看看伤势如何了。”

    韩勨听话的走上前,乖巧的坐下,将双手伸到她眼前,昨晚包扎好的细纱布因他刚刚的翻窗已经有些松动滑落,掌心的水泡也磨破了几个。

    丹墨璃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处磨破了地方,咬着舌尖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韩勨觉得白日里的姐姐生动了许多,虽然依旧清冷高贵,但比夜晚里多了一份灵魂的生气,看着更为真实,不会总像是梦一般虚幻。

    “我没觉得疼……”韩勨皱了皱鼻子,低声说道,话未落地,他又立即补了一句:“现在觉着有一点疼了。”

    原本是没觉着疼,但被丹墨璃狠狠的瞪了一眼后,他不仅没害怕,反而还有些小小的兴奋,他认为姐姐会生气,是因为心疼自己。

    有人心疼自己,自然是很窝心的事情,他怎能轻易放过如此难得的美好呢,于是脑子一热,就顺杆爬了。

    “那药虽有止疼的疗效,但也不能因不觉着疼了,就以为伤口全好了,你已不是孩童,行事要有章程,要稳重。”虽是声色凌厉的训斥,但任谁都能轻易听出她话音里掩藏不住的呵护疼宠。

    拆开细纱扔掉,取过早晨刚采集来的那碗露水,轻轻倒于掌心清洗伤口的血水。一阵清爽的凉意漫过掌心,顺着手臂上延,席卷上他因为被人呵护而逐渐火热的心头。

    凉意盖过灼热,韩勨不禁舒爽的深吸一口气,满腹都是清新的桃花香气,那香气不只来自桃花树。

    “这碗里的水,是姐姐采集了一早上的露珠吗?”

    “正是,本想用这桃花上的露珠来煎茶,好与你一道品尝,现下看来,只怕还不够用来给你清洗伤口的。”

    真真是枉费了她一早上的辛苦。

    “那岂不是太过浪费了,我这伤不碍事,随意冲洗一下就好。”韩勨赶忙按下她手中的琉璃碗,端得远远的,笑言道:“我还想喝姐姐亲手煮的桃花茶呢。”

    “无妨,我明日清晨再来采集就是了。”

    “我不……我就要今天和姐姐一起品茶。”韩勨抢过琉璃碗,护在怀里不肯放下,“我的手不碍事,没必要浪费这么好的东西。”

    他已经喜欢上她煮的茶,自己粗糙的茶艺在姐姐面前,岂止云泥之别,压根没有可比性,喝过她的茶,他留恋成瘾,长夜茶香入梦,再难忘怀。

    “明日再采集也是一样的,今日可换用山泉水煮茶。”

    韩勨双眼一亮,惊喜的问道:“姐姐今日也会煮茶吗?”

    “嗯………”她微微点点头,趁他不注意抢回琉璃碗,将剩余的半碗露珠也用来清洗他掌心破裂的伤口。

    意外惊喜,另他欣喜雀跃,欢愉延上眉稍,让本就清澈的眼眸染上一层水气,好似一滴晨露落进他的眼底,透亮如宝石。

    丹墨璃被他眼底的晶亮晃得心神不宁,下意识垂眸避开,想也不想取出玉肌膏抹在伤口处。

    这玉肌膏原是她为了脸的伤而耗费数年之久从多达百样的珍贵药材里提炼出来的,所需药材皆是天材地宝,世间无二,只可惜再上等的药材于她也无用。心死后这药膏便被她置于角落里,视而不见。

    药膏刚抹上,伤口便迅速收拢,不过几息之间,掌心已经恢复如初,皮肤较之前还有光滑细嫩,不见一丝疤痕。

    韩勨只觉掌心一阵刺痛,还未惊呼出声,那刺痛感已转瞬即逝,他将双手举到眼前反复查看,掌心已完好如初,昨日被烫的伤口已消失不见。

    “姐姐,你好厉害啊!”他由衷的感叹到,“遇到姐姐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从此以后,有姐姐护着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丹墨璃将玉肌膏收回襄中,面上对他的赞叹无动于衷,心底却极为认可他的话,像自己这样拥有三千年修为的大妖,世间不多,有她在别的不敢保证,护他一世荣华,安稳无忧却不在话下。

    “你快些收拾好出门,再晚便真要迟了。你若是因挨罚被打伤了手心,可别来找我,定不会管你。”

    “没事,我跑快些就好。”他拉着她的袖摆,压低声音道:“姐姐最是心疼我的。”

    说罢转身回屋换衣洗漱去,全然不惧姐姐的警告。

    临出门前丹墨璃还是心软的递给他一包用荷叶裹着的点心,冷着脸叮嘱他,若是腹中饥饿,便吃些点心垫一下。

    韩勨将荷叶包揣进怀里,还有些微微热意的点心暖着他的身与心,而他心底的依仗,便又深了些。

    “姐姐等我下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便推开院门,一路小跑,阳光下的少年神采飞扬,早已不复初见时的凄苦与绝望。

    丹墨璃目送少年远去,在树下静坐片刻,怔怔望着远处袅袅炊烟,天地间一片宁静,她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她的心依旧慌乱不安,不得清静。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心乱,许是因白蛇得道功成,让她心中不忿,又或是,将到来的,又一次天劫。

    想不出所以然,她只得叹息一声放弃,将那抹时不是便会跳出骚扰自己一番的莫名心绪强行压下,在乾坤袋里一番搜罗,取出所有的海螺与贝壳,认真的构思起风铃的模样来。

    云霞漫天,晚炊纷扰,凉风清徐里,倦鸟归巢。

    韩勨今日回来得有些晚,直到最后一缕夕阳尽归山那头,他才欢喜的推开院门。

    初夏的风暖柔且清甜,裹着天地间往环不绝的生命气息抚过每一寸土地。风吹过树梢,起伏不一,清脆叮铃的敲击声乘风而至,惊艳了刚踏进院门的少年。

    韩勨如撒欢的小狗般跑到树下,惊喜交集的打量着被风拨动得摇晃不停的风铃,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不凡的风铃。

    平常人家也有在家中挂风铃的喜好,但大多是随手可得的竹节,或陶瓷居多,富裕一些的人家也有挂铜铃的,但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美绝伦,巧夺天工的风铃。

    硕大如盘的海宫螺下依次垂着八根颜色不一的彩线,那彩线在夜幕下也能透出如星点般的莹光,每一根彩线下由大至小的各串着八个色白如珍珠的贝壳,每个贝壳间又串着大小依次的各色萤石,在八根彩线的最下方,又分别挂着八个琉璃制成的铃铛,铃铛内坠着一根手指大小的铜管。

    每当风吹过,铜管敲击到铃铛上,发出各色不一,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如山泉滴落,灵鸟歌唱,宛如让人心神向往之意。

    这样的风铃小院里一共挂了四个,一个挂在树下,一个挂在窗下,一个挂在堂中,还有一个偷偷挂在了韩勨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