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如果是士族相互之间拜访,须在前日递交拜帖,但余声并不认为自己是士人,从后世而论最显耀的出身也就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了,但这个身份拿出来,在这个时代也不可能跨越时空得到认同。
种花家的尊卑更多的是对身份和位阶的认同,所以才沿袭下来特有的官本位的价值观,从来不会以血统这方面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先祖崇拜的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同出一源,谁家祖上还没阔绰过,还没几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你家祖上有皇帝,我家祖上也有人坐过江山,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推翻了第一位始皇帝建立的王朝,说出多少英雄豪杰的心声,更是掀起了王朝更迭的序幕,出现了中原大地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天下大势。
顺便说句题外话,种花家不讲血统,像西方女王那样一样论血统是否高贵的,一般都是特指宠物,因为只有宠物才会有人在乎它血统纯不纯正。
说回余声这边,王猛知道余声想要投身行伍,特别手书一封荐书带给好友司隶校尉徐统,而余声记忆中的徐统是历史上有名的相面大师,有个知人之鉴的名号,他的成就之一就是推荐王猛出仕,对王猛见而奇之可惜无功而返,还有一点就是发现了幼年时期的前秦皇帝苻坚的不凡之处,这两件事足以让其史上留名。他看别人很准,却不能看到自己的命运,本人可没什么好下场,史书记载石虎死后,侍中徐统叹曰:“乱将作矣,吾无为预之。”然后就服毒自尽了。
这次前来也是余声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意志的态度,是否同意自己做出大幅度的改变,毕竟余声此时经历的一切都是过去的历史,世界意志的纠正也不能无视,何况还有历史虚无主义的长剑高悬,余声不得不谨之慎之。
门房把书信送入里面,府邸侧门打开,请余声两人步入前厅,这院里沉寂无声,奴仆等人行色匆忙,就像这里笼罩着一片无形的乌云,余声没有多言,跟着仆役步入前厅,徐统此人已然站在其中。
“鄙人余声,这是吾弟兼虎,吾等两兄弟想要投军,景略兄特让我兄弟二人前来拜见侍中大人,希望侍中大人可以提携一二”。余声首先行礼道,兼虎跟着有样学样,动作却是笨拙,犹如沐猴而冠。
徐统面色苦闷,却也强颜欢笑看向兼虎,挥手意思无妨。随后脸色大惊:此子非同一般,与关中氐族苻洪之孙苻坚呈双生之相,面貌多有相似之处。早在五六年前,他就预言苻坚有王霸之相,而想不到在这里看到的这小儿面相竟然更是贵不可言,其中更是隐约蕴藏一丝杀伐之意,不知将来到底是福是祸。
转头看向余声,余声昨天在营内早已换上儒衫跟本时空的士子装扮别无二致,但徐统看完余声的面容更是浑身剧震,似乎不敢置信,但下一刻便双膝一软,朝着余声跪拜下来。
“请先生救我,统敏感五内。”说完,徐统长拜不起。
“且起身说话,余声现在一介白身,如何能救侍中大人。”余声不想徐统如传闻中一般真有相面的本事,知人之鉴竟然确有其事。
徐统随即起身,“统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贵客,快快请坐。”
然后冲着外面喊道:“来人,上茶”。
茶这个玩意儿大部分人关于历史的了解都是从唐代茶学家陆羽开始的,他被誉为“茶仙“,尊为“茶圣“,著有《茶经》。但事实上茶早在两汉时期的《神农本草经》中就有记载。而在魏晋时期得到发展,至于为什么魏晋时期会发展,是因为这个时期的文人爱好聚在一起吹牛批,聚在一起喝酒放浪形骸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个时期粮食都不够吃,酒贵的不用说了,总不能吹牛批的时候顿顿喝酒吧,条件也不允许,所以清谈时才兴起了喝茶这项活动,因而徐统让下人上茶一点都不稀奇。
“侍中大人,不知刚才所说是何意?”余声坐定后,看着徐统忙碌的往茶壶里添加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忍不住额头青筋跳动,这是什么?这块是羊油吧,你用它来热锅?而这又是什么玩意儿?葱和姜放进去炒菜嘛?虽然早知道这时候的茶艺非同一般,但听说和自己品尝两者之间区别就大了。
徐统郑重其事的双手将茶端给余声与兼虎二人,余声接过放在嘴边闻了闻,最终还是慢慢的放下了,兼虎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余先生不必藏拙,观你不过舞象之年,统却还是能看出些异处来。”
“哦,侍中大人不妨明说?”
“常人观相,不过头,眼,额,鼻,身,其中人之五官,各有形态,相理佳者,运势强劲,如你的这位兄弟,身居帝王之相,贵不可言。”
“那需要我这位兄弟如何救你呢?”
“先生莫要考教于我,你这位兄弟虽然身具帝王之相,但韩非子说,远水不救近火,我焉能指望于他,我说的救我之人原是先生啊。”
余声一再试探,这徐统确实能看出自己的不凡,也就不再遮掩。
“我也不问你看出来什么,你且说,让我如何救你?”余声让一旁的兼虎老老实实坐好,心中却也思考旁观身边二人的神色与动作。刚刚徐统说兼虎身具帝王之相,兼虎少年心性喜形于色。随后又听见徐统不指望他救命之时,又是脸露不悦。见微知著,兼虎喜怒溢于言表,同时太过自我将来必有劫难。徐统生死之际光看眼前,忽略了兼虎,就算这次侥幸不死,日后恐怕也被兼虎忌恨。
别问余声如何得出的结论,之前已然说过,余声经历了无数的世界,看一个人很容易就猜到他的想法,做一件事就可以知道后续的发展,一件事从发生到结果尽在余声的掌控之中,这是人生的阅历所造就的。
同时余声身为万界之主,他的意志即为世界的意志,他剑指之处即为万界毁灭之地,他之所憎,即为万界之所厌恶,他之所喜,即为万界之所欢心。所以,他的谋算以及筹划基本没有失手的时候,这也是失去了绝对的力量余声依然认为自己无敌于万界的依仗。
徐统正襟危坐,面对着余声说话,拉回了余声的注意。
“如今大赵天王称帝已崩,内有大后奸臣执掌大权,新帝尚弱,外部虎视眈眈,北有鲜卑坐定辽东霸主之位;南有汉晋新灭成汉,成汉残余不足为虑,但汉晋恒温非久居人下;再有西面三攻前凉无功而返,内外忧患,天下大乱已至,统深感无力,不瞒先生,刘后矫诏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职事,加千兵百骑护卫,其早已视统为眼中钉肉中刺,统此时已是死局。”
“侍中大人勿要杞人忧天,张豺为汉人,朝堂之上羯族众多,岂会容他把持朝政,他若聪明,自会联络你等重臣,维稳为先。”
“张豺此人志大才疏,听我言及所为,先生便懂了,此时旧帝新丧,此时拉拢司空李农尚且不及,反倒联络太尉张举谋划诛杀。岂不知张举与李农私交甚笃。必定无功而返。此等短视之人,岂会容我活下去。”
徐统再稽首:“请先生救我。”
余声陷入沉思,历史上徐统的结局前文已经说过了,说完乱将作矣,吾无为预之,就服毒自尽了。他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大乱将至,我没有办法事先准备参与进去了。他自己看事无可为提前就放弃了,现在有了自己这个变数,让他有了一丝希望。历史上徐统是服毒自尽的,那么自己也可以偷梁换柱让其假死脱逃。
于是,余声说道:
“侍中大人勿慌,我有一法,可助你死里逃生,只不过今后你就要改头换面,不再是侍中大人了,你可愿一试?”
徐统听完,低头半响,才下定决心道:“统愿意,还请先生出手。”
“不过,还请先生给我一晚,容我提前做些安排。”
“可以,我也需要提前准备一些东西,明天一早我过府一叙,但你切记此事言多必失过犹不及。”
“统明白,谢过先生大恩。”徐统再三行礼,随后不忘叫人领着余声和兼虎去往军中府衙登记造册,领取衣服薪俸,朝中有人好办事,从此时开始,余声等三人就成了羯赵政权中的一员小卒。
回去路上,余声带着兼虎出城在黄河的沿岸采摘了一些树根和杂草,回往君子营的大院,不出所料,留在此地的贾左振被揍的很惨,余声以此为借口把这些桀骜不驯的人又收拾了一顿。
随后安排周意与张羽两人为伍长各领一队,李全作为督查,让贾左振以年轻时村里训练民兵那一套来操练这些人。谁要是不服,告诉余声,余声来教育不听安排的人员。余声熟识人体机能,每次出手都造成巨大的疼痛却不会伤筋动骨,这也是他棍棒教育的底气所在。
于是乎,公元349年初春的天气下,古邺城的营地操场上就出现了一群大汉军训的场景,旁边不时有几个接受体罚的男子,其中一个之前质问余声的年轻男子更是被余声杀鸡儆猴折腾的不轻,而余声和兼虎的正事则是熬煮草药。
33个大汉全都满腹怨气,看向余声的眼神都不带善意,余声看到他们化悲愤为力量倍感欣慰,而当做教官的贾左振本来也是狠角色,但在33条大汉的注视下也不禁后背流汗。
一直操练到午时三刻,徐统答应安排的人送来了粟黍稷等粮食还有一些肉食,余声才站到操场边上叫停训练,安排人生火做饭。
黑脸汉子周意盘腿而坐,大口吃着煮熟的豆子,冲着巡视过来的余声喊道:“先生,你如果以后顿顿管饱,我这百十来斤卖与你又如何!”
先生这个叫法是余声要求的,自己的队伍刚开张,不过三二十人,还不是张扬的时候。贾左振吃饭时恶趣味发作,说不如叫做少帅,余声挥手让其赶紧滚蛋。少帅从来不是什么好词,上一世在大唐跟李二寇仲争天下时,听到有人叫寇仲少帅就忍不住想笑,听着就像过家家糊弄小孩儿的玩意儿。旧种花军阀混战时,张作霖被称为大帅,谁敢跑到张学良面前口称少帅,没有一枪崩了你都是好的。
余声笑道:“此言当真。”
其他人纷纷附和,言道进了这君子营粮饷从来不够,因为不是正规的士卒,饥一顿饱一顿,朝廷也只是拖着不至于饿死罢了,平时也是靠着欺凌弱小,偷鸡摸狗勉强混个温饱而已。
“那好,那咱们就定下了,我管你们温饱,你们就听我的吧。”
说完转头,让人把吊在墙上的做鸡的年轻人放下来,余声问询道:“你可服气了?”
这年轻人名叫杨朔,在余声昨日刚来之时就出口问道不虚度光阴又如何,心中有极大忧愤之意,余声观其言谈举止不像北方汉人,倒像是南边来的,是少有的心中忧虑故土之人,惜才之下更是多加磨炼。
“我不服,你这练兵狗屁不通,徒劳其功。”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的,你打不过我就要听我的。等你能打过我的时候再来跟我谈有没有用,去吃饭吧,吃完跟着继续训练。”
余声调头交代贾左振不要全按照民兵训练手册上的标准操练,首先要训练的还是令行禁止。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忙,训练这方面只能交给贾左振。贾左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得听从余声的吩咐。
白天训练,晚上睡觉之前余声因为人少还照应的过来,集中起来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余声准备组建自己的班底,这些人就是自己以后的基层军官。人闲着就会多想,狠狠的操练他们过后,会更容易接受余声的教育。
而对于兼虎和贾左振,余声也专门开小灶,教兼虎说话和为君主政的道理,告诉贾左振该如何训练,如何管理手下这群人。古代人晚上娱乐基本没有,因而晚上时间很长尤为适合学习。
如此过了几天,徐统派来的人前来接驾,余声孤身一人上车,马车上换装的衣服一应俱全,头上带冠可以遮掩余声的平头短发。
到了北城区,徐统早已在宫门外的铜驼下等候多时,这铜驼也是名物,是石虎从西晋都城洛阳搬过来的,后世还有个成语叫做荆棘铜驼,专门用来形容国土沦陷后残破的景象。
余声装作侍从跟随入宫,不经意间将手上的药丸塞给徐统,再无其他多余的语言与动作,跟着侍者一路前行,路上观赏到了许多奢侈的装饰,大钟、九龙、翁仲、飞廉等等数不胜数。而到了显扬殿,装饰更为奢华,金子装饰宫殿的瓦当,银装装饰楹柱,宫殿用漆涂饰屋瓦,巧夺天工,美不胜收。
徐统进殿时深深的看了一眼余声,然后阔步而去,余声则在殿外随众多侍从一同等候,百无聊赖的观赏着这时期的文化瑰宝,远处一处殿台尤为惹人注目,据余声目测台基高达9米之上,长90多米,宽100多米,全部都用有纹理巨型石块砌成。听说那下面挖掘有地下宫室,可以藏人五百,也不知真假。
突然殿内传来一片喧哗,几个侍卫匆忙跑出,没过一会儿,几名提着药箱的御医冲进殿里,余声周围议论纷纷询问发生了何事,只有余声早已胸有成竹,知道徐统服下药后,药效生效,呈现中毒的症状。
半盏茶的功夫,御医散去,一名侍从叫道:“徐侍中的扈从何在?”
余声排众而出,出声回应。
“随我来。”侍从前头带路,走到僻静处低声说道“徐侍中服毒自尽而亡,已被抬入侧殿,你随我去收敛一下他的尸身吧。”
余声扯扯嘴角做出悲伤状,跟着来到偏殿,旁边几名官员守在徐统身前,有人做悲戚状,有人大声悲歌,随即有个年长的白发长须男人前来劝慰,听旁边人的称呼,原来此人正是太保张豺,张豺是汉人,本是河北本土豪族,后来在312年石勒襄国保卫战时投降石勒。而此时的张豺应该已经六七十岁了,但纵观他这一生,能平稳活过大半生也真是不容易。后期一着错,步步错,四月二十二日石虎病死,五月十四日,石遵抵达安阳亭,已经众叛亲离的张豺出来迎接,被石遵将其斩于闹市夷灭三族。
张豺的出面让场面平稳下来,安排侍卫抬着门板收敛了徐统的尸身送出宫门,余声跟在后面,一同返回徐统的府邸。
刚出宫门,抬尸上车,突然一波人打马奔袭,似乎是刚闻讯而来,领头之人骑乘赤马,左持双刃矛,右执钩戟,一声大喊:
“前方留步,为兄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