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从毓峰回到观海阁将好消息告诉于雪,但隐瞒出海的事,只说要在毓峰住两年讲授悟道心经,让她和念慈、云朋住在观海阁帮助防备海妖卷土重来,等大海潮结束一起回吉武国。
三天之后,守护青毓仙阁四千年的大阁老崆灰池安详离世,消息对外对内均严格封锁保密,要等到大海潮结后才举丧。
又过了七天,慈旌旗告辞回岛,于文乔装改扮和他同行出海。
阔云岛与青毓仙阁的纬度相近,直线距离四百多万里,乘坐慈旌旗的高空飞舟路上需要十天时间。
最初的两天慈旌旗板着面孔一言不发,于文也不说话。
第三天,慈旌旗打破沉默,突然说:“他们的目标是你妹妹。”
于文一愣,道:“多谢前辈提醒。”
“我从很年青的时候开始一直得到崆老师的提携、指导和保护,他于我如良师如慈父,他临终前委托我秘密送你出海,我当然要照办。但是我从蔚轻觞和守奉薇那里嗅到了算计的味道。修仙界是个讲实力的地方,他俩一开始根本听不进老师的意见,观海阁之战过后马上对你们换了一副嘴脸。”
“这种世态常情晚辈见得多,经历得也多。”
“你妹妹斩大妖完全是实打实真本事,他俩舍不得放走她,故意找由头支走你,好发动人脉和资源说动她留下。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小雪不是孤家寡人、无根的飘萍,她有亲人、有家乡,我家的长姐已经回到家乡布局经营,青毓仙阁绝不可能改变小雪的心意。”
“要是动用强迫手段呢?”
“观海阁城外的殷鉴在目,做敌人还是做朋友他们能够分清好歹。”
“哈哈哈,真是个厉害的小子。你应该猜得到我为什么对你交浅言深吧,本来一百三十六年前在含无城长亭湖我们就可以见面的。那次查大说要带你来见见,隔天聚会时又说你不愿意来,我当时想这小家伙好大的架子。那天老赵来得晚,一进门就得意地嘲笑查大,细分说才知道你们算是老熟人。查大夸你的时候我很不以为然,听老赵说起你的往事,我是相当的震惊。”
“惭愧。”于文作额头抹汗状。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你们兄妹的事,我后来没关心过你的消息。几个月前接到老师的召唤秘密去仙阁助战,看见关于你登门挑战的简报,我就想难道是同一个人?于是悄悄向查大发飞柬确认是你,我马上向老师通报你的情况。”
于文恍然大悟:“难怪将临时评议会放在观海阁举行,并不是为了便利小雪镇守镇妖石,而是算计我……也不对,整个过程中他们明显对局势失控。”
“他俩算计的主要目标真还不是你。他俩太功利、太贪心,在布局设计和执行中一心想一口吃成胖子;更要命情报还不准,对外不知道海妖集中起了九名大妖,对内不知道内奸身居哪个层级;盲目自信,连应变预案都没认真做。老师故意要让他俩长长记性便没干预,也没告诉他俩关于你的情报。幸亏你的表现远超所有人的预想,否则那两千人能逃出来百分之一、二都该烧高香。”
“呵呵,我都不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人利用做棋子。”
“小于呀,一百多年来我始终有件事情耿耿于怀。我就不懂了,我家的雨丫头要相貌有相貌,要天分有天分,要财产有财产,并且是你撩她在先的,你凭什么不肯和她做道侣?所谓家乡有未婚妻的鬼话我可不相信。”
于文很尴尬:“承蒙前辈错爱,实在是晚辈莫大的荣幸。不过晚辈对赵前辈所述的事字字是实,确实家乡有未婚妻,我和她有五百年的约定,我为了接妹妹回家而孤身东行,前途凶险生死未卜,她在家乡苦苦等我,我不能辜负她。”
慈旌旗轻摇脑袋感叹:“我家丫头福薄呀!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青年俊彦在她面前晃悠全部被她视而不见,我责备她心气太高,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对比的标杆太高,算是被你害惨了。”
于文赶紧岔开话题问起那次长条湖聚会中另外三位的来历,慈旌旗邀他参加下次的聚会并让他届时自己去问。他又问起碧穷谷的线索进展,得知传送阵已被确认彻底没有修复的可能性,现在查大先生和赵恒惕又开始满天下的跑线索。
几天后,飞舟接近阔云岛。
于文先感应到数量庞大的妖禽气息,接着瞧见无数海鸟在近海和海滩飞翔。它们的个头不太大,妖气不算十分强大,活动范围到离岸一千多里。飞舟放慢速度,几千只海鸟围上来释放妖力探查,绕几圈后掉头离开。
慈旌旗告诉他,沿总长五十几万里的阔云岛海岸线整体向陆地推进一千里的范围,是一千三百一十六种妖禽海鸟的栖息区,它们的天生妖力专门克制海妖,这道天然屏障连化形的海妖都不敢挑战。”
于文惊叹之余请教道:“我发觉出海五万里之后一直到这里都没有看见过大海潮涨水的现象,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慈旌旗道:“离岸五万里是海潮分界线,涨潮只在线内才能产生。像阔云岛这样线外的岛屿没有被涨潮淹没的危险,危险仅在于在此期间海妖数量暴增,对陆地的袭扰也会剧增。”
飞舟飞进陆地,不多久看见地面上的城市。
城市周长约两百里,相对完好的城墙高度一百丈,瞭望塔更高。城内的地面建筑物以凡人民居为主,从地势起伏轮廓可以辨认出民居的底下是许多巨型建筑物的废墟。飞行中连续看到的多座城市其形制、模样大同小异,全都是远远地看去好像是长了一层民居“苔藓”的堡垒废墟。
于文问:“您治下的城市好像都是直接覆盖在上古城市的遗迹上。”
“是的,遗迹与青毓仙阁的堡垒要塞应该是同一时期的建筑。岛上总共一千零五十座城市,只有城墙保存完好,仍然能够防御妖类。”
“我听说阔云岛上的妖兽和妖禽实力有限,阔云宫何不彻底剿灭它们呢?”
“那样做岂不是自断了妖兽资源并且让凡人政权坐大?”
“有道理!”
“我不知道你出海肩负怎样的秘密任务,希望你只要是在本岛,就须遵守这里的规矩,不要辜负老师临终前给我的一再保证和承诺。”
“请您放心,晚辈保证会在阔云宫和阔云岛的规矩范围内行事。”于文再次做出保证,“晚辈此行秘密,既然已经登岛,请允许就此辞行。”
慈旌旗一愣:“这么急干嘛?去阔云宫坐坐吧。”
“任务紧急,请恕晚辈身不由己。如果您没有别的嘱咐,晚辈就此告辞。”
“嗯,去吧去吧。”慈旌旗只好挥手。
“晚辈告退!”于文深施一礼后消失不见。
慈旌旗眉头微蹙:“这小子如此迫不及待,究竟仙阁分派给他什么任务?是准备在阔云岛搞事,还是真的如老师所保证的那样仅仅过渡一下?”
于文瞬移回到近两千里外的地面,用一系列手段彻底消除掉行踪痕迹,从至灵心戒空间里拿出弥狃药圃将赤血移出来。
赤血正睡得鼻孔里吹泡泡,陡然被置于野外自然环境中,本能的一激灵翻个身就往地下钻。
于文手拈灵印比划一下,那块地面变得硬如钢铁让它钻不下去。他没好气地数落:“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堂堂八级妖兽怎么能这样胆小呢?”
赤血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说:“你知道我的天性胆小,我睡得好好的你干吗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把我弄出来?快让我回去睡觉。”
“睡睡睡!再这样下去你连只家养的母鸡都打不过。这里是离开大陆几百万里的海岛,叫你出来长长见识,甭想回去药圃死宅睡觉。”
“我睡觉的时候才会长身体。”
“嚯,还强词夺理!念慈年纪比你小多了,她现在九级中阶,你仍然在八级打转,你告诉我你的身体长到哪里去了?”
“我跟她明明品种不一样好不好!”赤血在他身上衣袍里翻找,“你把药圃藏哪儿啦?快拿出来放我进去。”
于文使个法术抬脚把踹出去两百丈,道:“你身后不远藏着一只五级妖獾,你去干掉它。”
赤血毛发倒立,身体急扭,诡异地消失在原地。这是它在经过生命灵泉原液洗沐后得到的天赋能力“藏匿”,使用后于文也找不到它藏在哪里。
于文威胁它:“我数十下,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当他数到九,赤血从远处的树下钻出来,展开八级妖兽的威压,催动释符法宝护甲和武器扑向不远处的土堆。
土堆迸开,一只土系五级顶阶妖獾夺路狂奔。
赤血慢腾腾地追出几十丈后返身往回跑:“我把它打跑啦!”
于文大骂:“你这货越长大越怂包,我说的是干掉它!”他拈灵诀施展法术,让那只妖獾迷失方向绕了回来。
“我恨你!”赤血哭丧着脸不得不迎上去展开厮杀。
八级妖兽对五级妖兽,这样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居然打了一个时辰,可怜的妖獾的死因一大半是活活被累死的。
于文看得要吐血,丢下一句:“丢脸啊!懒货、怂货、胆小鬼,离岛之前不许你回药圃。”用变容伪装能力变成中年男子模样骑上仙骡向东而行。
赤血抄起妖獾的尸体追上去,絮絮叨叨地说:“哎,我拿这个换十天时间在药圃睡觉好不好?九天……八天……一天呢?要不我帮你采药来换,这里的灵药数量还凑合,质量很一般,我不出力你采不到好的。”
阔云岛最长处十万余里、平均宽度四万余里,虽名以岛,实是广阔的陆地。岛上地理构造变化不很大,气候整体温暖湿润,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民族众多,风俗与大陆有许多差异。
于文带赤血步行穿越全岛,既是要锻炼它的胆量免得过分宅废,也是为了游山玩水、饱览民俗风情。
在旅行中每当经过人烟聚落,他必被当地人接力尾随和盘问,有时连官府或阔云宫的人都出面。
了解得知,阔云宫在每一座城市建道宫,派至少二十名弟子驻守,在每一个乡村建香火观,派至少一名弟子驻守,规定他们绝不允许干涉凡人官府事务。
所有的道宫、香火观只做三件事:一是驱逐威胁城市和农田的妖类;二是传道,例如治病和施药对贫困人口免费,保持人口对阔云宫的信仰;第三件事最重要,凡诞生新生儿就必须上门首次测灵根,到五岁时测第二次,只要发现有灵根,通通送到阔云宫养育并收录为弟子。
阔云宫这种做法将势力建立到乡村,完全垄断本土的人力资源,将阔云岛经营得铁桶一样。
于文一路游山玩水,从夏初走到秋天,全程经历了岛上的秋收。
秋收是岛上的人类、野兽、妖兽最活跃的时候,农民要保护收成,野兽和妖兽要捕食,阔云宫会提前增派弟子增援地方,带领人们与它们斗争。
需要保护的地方太多,而金丹期以上的高阶修士人数有限,大多数地方只有筑基期以下的修士保护,对阵妖兽很吃亏,每年秋收中都要死伤许多修士。
在于文看来,阔云宫通过秋收每年淘汰掉大批前途渺茫的弟子,节省下不少修仙资源,借他们的鲜血和生命巩固了宗门在人们心中的信仰,用妖兽的血锻炼了前途远大的弟子,还收割到丰富的妖兽资源,可谓一举多得。
路上许多次遇见血腥厮杀场面,他每每让赤血出面救人,可惜小瞧了它的胆量,不论他如何驱赶、诱骗和威胁,这怂货宁死不肯与五级以上的妖兽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