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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空对空

    祭坛前面的空间恰似某个东西落进表面张力强劲的水面般扭曲起来,黑色的漩涡高速旋转着下压,而祭坛魔气四溢,转化成无数青焰和暗金色电网袭向它,万蚁食虫般咬在上面吞噬它。

    灵兽的攻击明显敌不过祭坛的防御,黑色光球漩涡速度骤降,蚁行般非常勉强地推进,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强行突进丈许时体积只剩一半,这时它的中心暴闪炸开,爆炸能量集中成一束强行刺向目标。

    灵兽急令:“对准漩涡中心全力出击!”

    蓄势待发的于文马上用仙剑狠狠一击。

    整个血池殿立马变了颜色,仙剑的淡色玉光取代了所有的血光,在这一瞬间光线强烈得令人睁不开眼,轰击处的灵力波动狂暴得无以复加。

    仅仅两秒,强光消散。

    祭坛石柱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白色斑点,以它为中心,无数裂纹出现并且飞快地延伸开去,不到十秒钟,石柱轰然倒塌,碎块溅了一地。

    此刻,血池殿里只有血池处仍然蒙着层薄薄的血光,刻画其上的阵符、安装其上的阵器,还有四壁残余的龛洞一个接一个地迸裂、爆炸。

    “给你五分钟时间将我许给你的好处拿走,建议你先去祭坛后左手的后殿,用你最快的速度不管是什么先收起来再说,能收多少是多少。”

    于文飞撞进祭坛后的两间后殿,里面火光和爆炸声连绵不绝,原有的禁制在连锁反应和灵兽的神念扫荡下碎了一地。

    五分钟时间太短,哪怕于文只管闷头展开昆庐门的收摄仙法,除开破砖烂瓦碎木头,不论何物先装进储物戒指再说,也只来得及收拾两间后殿和血池周围散落的小半物件。

    灵兽把他摄回池边:“时间到了。”

    “请前辈尽管吩咐。”

    灵兽腹部残留的血肉里迸现出血光,这血光同先前的血光完全不一样,于文倒是有些熟悉,它正类似于青鸾产卵时的模样。

    果然,灵兽腹部破开大洞,一团近五丈大的碧绿色物体带着熠熠光华,带着血色光焰飞悬到半空,带得漫天血雾纷纷洒下。

    于文脸色大变:“前辈,您……”

    “接住。”灵兽的声音很衰弱了,“我忍辱含垢地苟活就是为了平安生下我的儿子,我现在把他托付给你,你再立个毒誓,好好抚养他,保护他,让他平安长大,不能欺负他,虐待他,危害他,出卖他,遗弃他。发誓,快!”

    于文觉得眼里发酸,郑重立誓。

    灵兽的胎体在半空里不断缩小,最后缩到普通婴儿大小,离他双手一丈许时胎衣破开,一只湿哒哒的小兽轻轻地落进他双手。

    “你得想办法藏起他,否则被人看见你们都会有危险。”

    用什么藏才好呢?当着灵兽的面于文不忍用普通的灵兽环,一般的储物装备不能装活物,想了想干脆拿出弥狃兽雕像。

    “呀,你有这种东西!”池中灵兽非常惊喜并且激动,“太好了,你将我儿子安置在它内部空间的阵眼旁边,保证让你有想象不到的绝大好处。”

    与此同时,血池外壁上的十六个琉璃容器飞起来落到他手里。

    灵兽悲戚地道:“这些是他们从我身上所榨取的精血精华,拜托你用它们哺乳我儿。如果你自己想拿些……那就拿吧,但得留一点给我儿子。”

    “前辈放心,我分毫不取。”

    “我现在油尽灯枯,也没了顾虑,乘还有口气,我要自爆残躯同这鬼地方同归于尽。接下来你不要开口只管听我讲。”

    于文一边小心地安置幼兽和琉璃瓶,一边仔细听它说话。

    “我只是真仙界一只毫不起眼的小灵兽,被真魔捕捉送到魔界,再被魔界的魔尊想法设法塞进这个小凡天,安置在这个化血魔池里,他们是要将我化成灵血供养他们的跨界空间通道。”

    跨界通道?于文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哼哼,可惜主事的家伙也忒小瞧了我,怎么说我都是真仙界的灵兽,虽然在那一界我是最最弱小的生物,搁在这个小凡天么……我找准机会出手将那个魔尊在这一界的爪牙悉数杀灭,摧毁掉这里的大半禁制。

    可惜因为怀着胎儿气血亏虚,最终功亏一篑,躯体和元神都没能挣脱出化血魔池。为了保护腹中胎儿不被血池所化,我不得不以消耗自己的生命作代价。

    魔尊的势力没有死心,千余年来不时地派爪牙试图重返这里。于是我用神念俘获了一对奇阴虎身蝎,驱使它们改动广场的护门大阵并看守大门,连杀三十几批爪牙,杀得他们胆寒了才有两百多年来的清静。”

    灵兽说到此语气一变:“好了,你走吧,能多快就多快,记住你发的毒誓!”

    于文随后被一股巨力攫住扔出血池殿,半道上他用尽力气大声问道:“前辈,您给令郎取个什么名字?”

    “他叫赤血,拜托你了!”灵兽凄厉的声音传来,同时血池轰然爆炸。

    爆炸的火焰和冲击波推着他撞出血池殿,一直把他摔到金属巨门外击杀奇阴虎身蝎的位置,巨门的内部化作彻底的火海。

    于文摔得七荤八素,缓过劲爬起来意外的在角落里发现了卞染檀,此人浑身血糊血海不知是死是活。

    一天后。

    卞染檀悠悠醒转,一个激灵从地上弹起来,看到一旁打坐的于文后才松懈下来,闷声问:“你救了我?”

    “不是。”于文睁开眼,“我只比你早醒来一天,当时我们都在躺在巨门外,血池殿没了,门里全是火根本进不去。我怕附近的妖兽嗅到气味闯过来,就带你来这儿,我们曾经在此歇过脚的。”

    卞染檀目光有些失神:“没了?烧了?我二十几年的苦心孤诣呀。”

    “这里距离血池殿不远,你可以去看看。”

    卞染檀呆坐半晌后神情颓丧的猛地挥手:“算了,不去。没了好,断了我念想,省得牵肠挂肚、心神不宁、无心修炼,没有血池殿的东西我照样修成魔尊。”

    于文点点头没说话。

    “我不会谢你,你没丢下我只是因为需要我带路走出迷宫。”

    “你非要这样认为也不是不可以。”于文不同他争辩,虚虚实实地道,“不管结果怎么样,护送你到血池殿我做到了,接下来该你执行承诺。”

    卞染檀直起腰板盘坐好:“让我先休息两天养足精神,出去的路还很长。”

    十数天后,一间漆黑的巨屋里火光现灭,两只冰毒豚鼹惨叫声中被击杀。卞、于两人一前一后窜出来,前者吸干猎物的精魄气血,后者取走毒腺和板齿。

    收拾完战利品,两人穿过房间另一端的门洞,再走过几条长长的、弯折的甬道来到又一间巨大无比的地宫,远处另一端一个光点在黑暗里非常的显眼。

    卞染檀指着那光点说:“看到了吧,那是外面的自然天光,我们已经走出了迷宫,穿过那扇大门就可以看见巨魔宫出口。”

    于文微微激动:“总算可以重见天日,我们走吧。”

    “你一个人去。”卞染檀摇头,“我还是不甘心,我要返回血池殿,大火总归要熄灭,我要亲自在废墟里搜索过才死心。”

    于文盯着他的眼睛,看他意愿坚定便没有再劝,拱手一礼:“好吧,我们就此别过。”

    卞染檀还礼:“保重。”

    于文转身大踏步走向对面大门。

    卞染檀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等他走出很远后忽然喊道:“吴道友!”

    于文半转身疑惑地大声问:“什么事?”

    “卞某平生朋友寥寥,今后你算一个。”

    太意外了,于文的心底涌起一阵温暖,扬起手臂挥动,道:“我也将你当朋友,后会有期!”

    话音才落呢,他脚下毫无征兆地冲出几丈粗的火柱把他吞没,极度高温、不下数万斤冲击力,这一幕同他在毒蛛巢穴落进机关的遭遇几乎如出一辙。

    看到他被火柱吞噬,卞染檀面目狰狞地狂喜大喊:“好,成了!”

    话才出口一半,卞染檀身后闪出一道一丈多长的玉色剑光直刺其后心,剑光的另一端正是衣裳和发须微有点焦燎的于文。

    卞染檀千算万算算不到于文始终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更算不到于文有可以瞬移的奇宝,结果攻守之势眨眼互易,让他自己落到绝对的被动里。

    在剑光刺中他之前,冰冷的魔气从他背心喷出来试探反裹剑光,这种程度的防御只是护身魔甲自生的反应,威力比主动催使的差好大一截,反而于文昆庐仙法的攻击威力比他灵根体系的强得多。

    此消彼涨,剑光将卞染檀轰成一团爆开的黑烟。剑光穿透黑烟,两团物什从里面飞跌出来,前者是七窍喷血的卞染檀,后者是一块被打回原形并碎作数块的护心镜,这一击一举击毁了他压箱底的护身魔宝。

    还不算完,于文丝毫不给敌人喘气的机会,人剑合一追上半空中的卞染檀再一剑狠狠地刺下,看上去卞染檀避无可避了。

    眼瞅第二击要得手,于文的神识蓦的一下刺痛,神识与脑海相连,这下刺痛等同于直接作用在脑上。

    换成普通修士神识刺痛恐怕意识就会因此而短暂模糊了,战斗中就会致命,可于文不是普通辈,筑基时还有历次晋级渡劫时什么样的痛苦不曾经历过,这记刺痛固然强烈,却没有因此蒙蔽到他的意识和动作。

    于是他清晰地看到剑光前的卞染檀诡异地一分为二,一虚一实,虚影吸引开剑光,实体隐掉身形并且不可思议地堪堪避开剑光,绕到他左侧,握着柄浓墨般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刺向他左肋心脏位置。

    玩近身突袭!于文一记玄妙步法踏出,身形一晃再次出现到卞染檀身后,手握三棱刺蓝芒如电狠狠刺落——且看你还有什么宝物护身!

    居然真有,卞染檀如前次般被刺成一篷黑烟,三棱刺落空穿过黑烟,刺尖穿进一枚黑中夹红的珠子约半分并将其定住,此珠是卞染檀的又一件至宝魔器。

    卞染檀终于被他杀得寒了心,连自己十拿九稳的刺神魔针都失效,他彻底抛掉了同敌人对抗的念头一心只想逃出生天,丢下一切夺路而逃。

    于文左手掐法诀迎风一指:“火起!”立即方圆三亩之内化成一片火海。

    昆庐门的紫阳真火本身有袪邪除魔的特性,对付魔道功法在威力和效果上都有加成,卞染檀试图故计重施身躯化烟遁走,被紫阳真火一烧,黑烟差点被当成燃气点着,吃痛之下法术崩溃身躯复原。

    这魔修也是有真本事,复原的瞬间闪电般放出那根奇形怪状的黑色大头短杖,短杖变成一股丈许的极度阴寒的风柱,一下压得火势减弱了三分,硬生生地挤开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火光闪动间,半个身体被烧着的卞染檀逃出火海,不是从短杖挤开的通道,而是从反方向——他居然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在电光火石间,一眼瞧破紫阳真火火海的虚实,舍弃宝杖声东击西,金蝉脱壳。

    卞染檀好不容易逃出火海,面前银光一闪,然后看到了银光里的自己,当即大叫一声双眼闭眼、牙关紧咬翻身栽倒。

    银光变成巴掌大的银镜,正握在于文的掌心。他翻手在镜面盖上一道黄符,打个响指指尖冒起火焰,准备点燃纸符……犹豫了,他犹豫一阵最终散掉火焰,揭下纸符,拿银镜对瘫在地上的人一晃,顺手灭掉其身上的火。

    卞染檀哆嗦一下醒来,面色灰败咳着血,目光里仇恨、畏惧等等十分复杂。

    于文冷声问:“为什么暗算我?”

    “在爆炸前我就躺在大门外了,力竭虚脱,人醒着。”

    原来如此,破绽在这里。

    “为什么不杀我?”卞染檀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