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绍竟后来想想,觉得自己反应实在是太慢了一点。
其实刚开始都好好的,看似一切都在控制之下,但一个多礼拜过去之后,好像事情就渐渐有点失控。
一开始感染是从北部起头。
起初新闻报导只占了极小的篇幅,因为当时铺天盖地都在报导一个帮派内斗,自然没有人关注这个小小的感染事件。
再来感染开始慢慢扩散,好几个病人都出现了类似于狂犬病的症状。网路上开始流传一些影片,但影片里的感染者对外反应以及攻击性都还没有现在那么高。
不管是路人用手机录下的影片,或者是路边监视录影器纪录下来的片段里,感染者看起来都像是喝高的酒鬼,手脚不甚灵敏,甚至扑上去撕咬的动作都没什么准头,但谣言四起说这就是丧尸。
政府很快就将这些感染者隔离起来,接着对外发布这只是小小的流行性感冒,感染者神智不清罢了,不足为惧。
周绍竟上在网路上看到有人说,如果这是丧尸电影,按照时间点,差不多这时就该要开始囤积物资准备武器了。
然后他妈的,周绍竟看到这条留言之后又过了一个礼拜,这世界真变成一部丧尸电影了。
差别只在于他没有电影主角的神速反应,以及随手可得的高武力值火器。一直到前两天市内电话完全断线前,他都还在思考着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比较合适。
说真的要怪他反应太慢也有点委屈,毕竟他实在很久没跟他爸说话了。他爸先打电话来要他回北部,不过那时已经太迟了。
他记得政府正式公布停班停课,要求大家待在室内的那天,火车站现场一片混乱,恐慌的民众扭打在一起,全部挤在售票口前,手里揣着钱花不出去。售票员拿着扩音器大吼票卖完了,最后干脆拉起铁闸关闭窗口。
周绍竟只好回住处,当时火车票网上都已经买不到,能订到的最近一天的车票还是明天晚上十一点的火车。
他还订的高等商务舱,一整个晚上守在电脑前彻夜不睡刷画面,这才好不容易抢到一个位子,但看看现在这样火车还坐个屁。
那天离开火车站后他还去了长途巴士站及各种租车行。巴士票卖光了,但凡是交通工具都租光了,周绍竟逼不得已最后还去问脚踏车,不过脚踏车行没开。
没想到当晚北部疫情就失控了,感染者一晚就多了好几百个,各个都非常具有攻击性,他爸凌晨赶紧又用手机打来让他留在南部别动,他跟他爸说好,挂完电话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卖场。
他住的地方大部分都是租给学生,当时大家都抢着要离开南部回家,只有少数几个跟他一样要留下来。卖场东西都还有剩,但周绍竟手上没有太多现金,路边的ATM现金几乎都被提领一空,所以他能买来屯的干粮和水不多。
买完了周绍竟就回住处躲起来,还顺便打电话给周卓毅。
他弟人在东部山里念大学,地点极其偏远,出山都要两三个小时,疫情暂时不会到那边。周卓毅口气听起来很不以为意,觉得大家小题大作,说他那边都没事。
他弟从小就被父母宠着长大,一直以来就没什么大局观,事态严重周绍竟也不想跟他吵,要他好好照顾自己就挂了。
然后他爸一天天的打电话来问他状况,他父子俩这三年多加起来讲的话都没这几天的多。前几天室内电话还能通,他爸打来时周绍竟顺口提了一下粮食剩下不多了,他爸问外面状况怎么样,他还把头探出窗外看了一下。
正好是秋天,前两天天气不热太阳不大,他看了眼对街。街上三三两两有几个感染者在游荡,通常感染者在白天都不太有精神,剩下的看不出什么鸟。
他爸忽然就说:「我记得阿杰不是有台车吗?好像还是跟你一起开去南部的,他还在那吗?在的话一起去找你弟?」
周绍竟得想一下他爸说这话时当下他是什么感觉,头脑好像空白了一下。
他只好跟他爸说:「阿杰的车没停在公寓这边,前阵子他妈来南部,现在车应该还在他阿姨那边。」
王杰庭是他室友,他阿姨就住在A大附近,因为是单亲家庭,王杰庭的阿姨很照顾他。
如果王妈妈要来,应该会住他阿姨那边。周绍竟记得车子王妈妈开走了,但其实王妈妈还在不在南部他也不晓得,毕竟疫情都爆发那么久了。
「不然我去他阿姨家看下吧,这里感染者看起来不多,再说我吃的没了迟早都要出去找,出门前我再给你跟妈打个电话。」
他爸很紧张,唠唠叨叨要他能多找点食物就多找点,少出门,说不定政府那边很快就会空投食物之类的。
然而等周绍竟出门前准备再打给他爸的时候,电话就不通了。当时他觉得是房东的电话有问题,还怀疑是不是被哪个白痴丧尸扯到线,跑去隔壁邻居家找室内电话。
隔壁邻居和他一样是A大的学生,人家老早老早就先反应过来,直接翘课回中部和家人团聚了。他用邻居的电话拨打一样不通,看来应该都断线了。
和家人突然断了联系,一时之间周绍竟感到有点无措,又在公寓里蹲了两天,感觉全世界只剩下自己。
阿杰在的话,他们兄弟俩大概早杀出一条生路回北部,要知道阿杰的跆拳道是系上第一。
干,白痴王杰庭。
柜子里剩下最后一瓶水,周绍竟把它收到背包里,然后四处抠抠搜搜把能吃的、不管过不过期的糖果饼干全部都塞进包,接着去王杰庭的房间。他知道阿杰衣柜里面有棒球棒和一件防暴背心,他要借用一下。
周绍竟在房间四处翻找,随便打开抽屉翻看一下,里面有几条冲锋裤,其中一条还是加绒加厚的。周绍竟把裤子从抽屉里抽出来,对着镜子在身前比划一下。
镜子里的青年有着小麦色的肌肤,肩宽腰窄,身型颀长。周绍竟头发修得极短,寸头显得他五官特别立体出挑,看起来极其英俊,整个人打理好后看着干净俐落。
他比了一下发现可行,立刻脱掉裤子换了这件加绒冲锋裤。王杰庭和他身高差不多,他一米九二,王杰庭刚好一米九,穿起来很合适。犹豫一下,周绍竟又在外头套了件厚外套。
虽然很热,但是或许能防感染者咬,还是得将就穿一下。
周绍竟打开另一个衣柜翻找一下,摸到一个大盒子。他愣了一下,把盒子拿出来放在床上观察。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酒盒,周绍竟把盒子打开,里面有瓶高粱,让他足足愣了好几秒。还有一张纸卡,他把纸卡掀过来,王杰庭的字一如既往的丑:阿竟,你的生日礼物,知道你要比赛了不能喝酒,但比完咱俩可以过过瘾。生日快乐。
周绍竟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是自己的生日。
原来生日礼物老早就准备好了,但谁那时候会有心情想这些。他抱着酒盒在阿杰的床上坐了许久,然后像忽然惊醒一样回过神来,把酒瓶和纸卡从盒子里拿出来,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因为他不晓得自己还会不会再回来这里。
仔细想想,他还是去王杰庭阿姨家里碰碰运气,看看车子还在不在。毕竟他这个小老百姓也学不会电影里面那招,拿刀捅捅方向盘什么的就能启动车子的技能。
如果有车有钥匙,直接就能开车去东部把周卓毅那位小王子带回家。找不到车的话就找找有没有食物能带回来。
想清楚了,周绍竟就背起背包准备上路。
他所在的公寓总共五层,一层能住三家,周绍竟住在四楼。他住的这层只租出去两间,隔壁同学在政府公布停课前就已经早早回中部,所以四楼只剩他自己。
五楼他不确定总共几人,但如果他猜的没错,应该从他这层往下数,都有感染者。
周绍竟回想一下,大概是他爸打来要他留下来几天后,某个半夜他忽然被街上传来的尖叫声吵醒。
他从被窝里爬出来趴在窗户边往下看,街上零零散散好几个人惊慌失措地乱窜尖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感染者速度飞快地在马路上奔跑,然后飞扑在逃窜的人们身上,喉咙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哑嘶吼,一碰到活人就张嘴撕咬啃下一大块肉。
感染从北部传过来的速度比他想像的还要快太多了。
深夜里晕黄的路灯下逃命的人们拼命尖叫,周绍竟当时立马就吓醒了,心惊动魄地夺门而出,一个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搬了客厅的沙发拖去防火门那边抵住门口,然后又去搬了大柜子挡在电梯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