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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忘川3

    莫待打了个激灵:“权当我没说过。”

    “你嫌弃它是妖非人,不是同类?”

    莫待正色道:“非也!我对饭团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它对我亦无半分爱恋之心,我们只是朋友,我当然不能如此行事。”他看着饭团,诚恳地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我已心有所属,你也会找到自己的归宿。我们彼此支撑,在各自的世界里前行,可好?”

    饭团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跳上海棠树不见了。

    “听说灵兽只有找到它的另一半时才能化成人形?”

    “是的。灵兽想要脱胎换骨,必须要等那个与它彼此倾心的人出现。”

    “糟糕了!”莫待悔道,“我……我刚才不该那样逗它。”

    “它知道你没有恶意,不会介意的。你……你很爱凌寒?”

    “怎么说呢,爱与不爱我其实不知道该如何衡量,”莫待笑了笑,看着三生石道:“倘若有一天我死了,希望这三生石上不要有我的名字。因为,我既不想与他之外的人牵手白头,更不想在轮回中空等数千年!我会喝光孟婆的汤,彻底忘却今生,重新开始。这……算不算爱?”

    梅染仰望夜空,半晌不语。

    “先生在想什么?在想孟婆汤是什么滋味?”

    “正是。”梅染眯了眯眼说,“你如何知道我的想法?”

    “我猜的。”莫待想起缠绕在心头的疑惑,随口问道,“先生,仙界有没有读心术?就是能读懂别人在想什么的法术。”

    “人心善变,谁能读懂?仙界法术多,唯独没有读心术。”

    “可凌寒好像能读懂我的心思,这又是为何?”

    “当两个人足够了解时,有默契是很正常的。”

    “可是……我不觉得他对我的了解有那么深。”

    “不够了解,还总能猜中你的心思?那太奇怪了。”

    “最奇怪的是,他好像总是能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这个不难。凌寒有一面镜子,叫镜花水月,可观万象。若是将你的血滴在镜中,无论你身在何处,他都可以看见。”

    “啊?还有这种东西?也太讨厌了吧!先生可有解法?我不想被监视。”

    “我先看看他是否锁定了你。”梅染化出一道符咒贴在莫待心口,又将自己的血滴上去,以灵力催化,将那符咒化作灰烬。“不出所料,你果然是他的镜中人。你要解么?”

    莫待寻思片刻后道:“凌寒心细又敏感,若镜中突然没有我的影像,他必定生疑。倘若因此与我心生嫌隙,那就太不妙了。我不能让他看不到我,也不能让他随时都观察到我……先生可有万全之法?”

    “当然有,上仙及以上等级的人都会解。不然,我的一举一动他不都一清二楚了?那还了得!等从冥界回来,我教你解法。至于你说的读心术……”梅染平静的表情忽然起了波澜,脱口而出:“千丝蛊?!难不成凌寒在你身上种了千丝蛊!”

    “什……什么东西?千丝蛊又是什么?该不会比镜花水月更难缠?”

    “千丝蛊是一种非常神奇非常稀有的蛊,生长在极寒地带,几万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结出一对。这蛊虫一雌一雄,非常脆弱,极难存活,稍有差池就会死掉,导致前功尽弃。双蛊需以极深的灵力供养,灵力越深越纯,它们所感知的范围就越大,获得的信息也就越准确。待双蛊成年后,饲主便会和它们签下血契,发誓永远不会背叛所爱之人,然后将蛊种在自己和爱人身上。一般来说,男人担任喂养之职,终生提供灵力给雌蛊,以便收集雄蛊传递的信息;雄蛊成年后不再需要灵力,常种在女人身上。因为这蛊虫乃情深之物,绝不侍奉用情不专之人。若结蛊的人中有一个人违背誓约,双蛊便会自行出体,被宿主吐出。最奇妙的是,千丝蛊还能寄存宿主最真实的三个愿望,神仙也不能篡改。”

    “这么厉害?”莫待缩了缩身子:“他……他能知道我想的一切?”

    “不,他只能感知到你的喜怒哀乐、你情绪的起伏和你身在何处。就比如现在,他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不会知道具体的原因,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这蛊是以灵力养成,属上上等灵物,对人体有益无害。关键时刻,它们吃下去的灵力还能为你所用,转化为你的力量,救你的性命。”

    “那就好,那就好!可为何我感受不到蛊的存在?我能把它取出来么?”

    梅染摇头道:“此蛊一旦种下便如泥牛入海,很快化作精血,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你才感觉不到。若想取出它,除非饲主死亡,或者它们自杀,否则无解。”他看看莫待纠结的眉头,又说:“这些都只是传说,你不必紧张。我活了这么多年,只见过一次千丝蛊。可惜,刚看了两眼,听了几声鸣叫,它们就死了。你若不放心,我替你查一查。”

    莫待立即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事关重大,先生可要探查仔细了。”

    “你……你把袖子放下来,我……露手腕就行。”梅染双目微合,让自己进入化境。很久之后,他听见一点细若游丝,微乎其微的虫鸣从莫待心脏的位置传来。“没有,是我想多了。仔细想想,确实也没这种可能。喂养千丝蛊极耗灵力,我都要三思而行。何况是凌寒?”他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总算知道凌寒为什么迟迟没有虚化为上神了。想来,这千丝蛊耗掉了他不止千年的灵力。

    “如此,我心安。”莫待长长舒了口气,心想:想不到那家伙还真的挺了解我,我倒错想他了。“我要是有一对千丝蛊就好了。这玩意这么有意思,我肯定不舍得它饿死。我必定勤加练习,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练成了大仙,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灵力低微得连小饭团子都嫌我。”

    “你想用它来探知谁的心意?凌寒么?”

    “先生也错想我了。我只是觉得好玩。”

    “你与凌寒认识多久了?”

    “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我稍微有点好奇。我好奇即将虚化为上神的凌寒为何对貌不惊人的你情有独钟?若说是一见钟情,那可就太荒谬了!我了解凌寒,他绝不是那种脑袋一热就会对谁动心,为谁不计生死的人。”

    莫待躬身抱拳:“原本我不该隐瞒先生,奈何我有难言之隐,还请先生见谅!他朝恩怨了结,我必定对先生一一道明。”

    “你对我还是这么生分,动不动就行礼。”梅染叹道,“说到底,我还是外人。”

    “非也,非也!先生守姻缘秩序,护天地安宁,乃万民福祉所系。我敬重先生才会如此,绝非有见外之意。”莫待说着又鞠了一躬,“我非仙门中人,蒙先生不弃,有幸入住草堂,方有立足之地。况且先生于我有再造之恩,我又岂会视先生为外人?”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今夜月色甚好,你若不累,我带你上云霄看风景。”

    莫待连连摆手:“我恐高!”大概知道自己的说辞太难让人信服,又忙着补充了一句,“先生不宜过分消耗体力,明日我们还要赶赴冥界。”

    “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不想去冥界了。”梅染望着远山上的明月,目光深远,“你哄了饭团那么多次,不如也来哄哄我?如果你不能哄我开心,说不定我就反悔不去了。”

    莫待咧咧嘴,颇为无语:神仙不但小气,还都这么喜怒无常难伺候。“先生是想直上青天揽月,还是想花间对酌与风眠?或者,先生说,我照做。”

    “我只想脚踏实地,漫步林间,听虫声呢喃,看白云舒卷,星河灿烂。”

    莫待浅浅一笑:“如你所愿!”他正欲转身回草堂,却晃眼看见一道人影绕过苍松翠柏,奔着杉树林去了。“不是说月黑风高夜才好做贼么?这明晃晃的月光照着,咋也有人跑到别家院子里逛?还是说,是我眼花了?”

    “你没眼花,他已经快到七星湖了。”梅染听闻莫待剑法奇绝,却未曾亲眼见过,有心见识。“不如你抓贼给我看?”

    “算了吧!说不定人家不是贼,是前来与情郎幽会的。你是月老,我是跟着你混饭吃的,咱俩可不能干那坏人姻缘的事。”

    “半夜三更,形迹诡异,就算是会情郎也多半是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梅染装模作样掐算一番,“七星湖里没有情郎,只有财狼。去不去?”

    “去,必须去!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狼肉呢,嘴馋得很。先生与我同去还是在这里替我掠阵?”

    梅染眼见那人进了七星湖,才说:“自然是同去。我想看你如何扒狼皮。”

    “头一回干这营生,手法生疏,先生莫笑。”莫待如鸟般飞身扑下,速度奇快无比。纵身起落间,他摘了把树叶握着。“无论发生何事,先生都不要出手。”

    凌波轻云步?难不成是柳朝烟的后人?梅染仔细观察着莫待的步法,越看越心惊!哪怕是奇才中的奇才,要想以凡人之躯将凌波轻云步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至少也得四五十年的功夫。可他分明才二十多岁的光景!

    “先生因何事心惊?”莫待调整步法,速度慢了些。“是为这凌波轻云步?”

    “你可认识柳朝烟?”

    “先生想知道什么?”

    “我与柳朝烟有一面之缘。我很欣赏她出神入化的医术,希望她安好罢了。”

    “你们认识?那这凌波轻云步……”莫待忽然住了口,拉着梅染藏身到树丛后。于极速飞驰中猛然顿脚,他的身形丝毫不见凌乱仓促,就像走在路上遇见了熟人,停下打个招呼那般自然。

    这是一处型的山坳,面朝七星湖,背靠断石悬崖,左右都是树林。四周悄无声息,连声虫鸣都没有,是个密会的好去处。过了没多久,一道人影从高处落下,落在七八米开外的地方。他背对着莫待和梅染,手提长剑,一双眼警惕地巡视着周围。

    这背影有些眼熟。江逾白?他来这里干什么?莫待心里一动,拈起两片树叶就要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