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尸?!”人群里一阵骚动,腰挂银葫芦的年轻道士后退半步,又进了一步。
“区区一个走尸,把你们吓得,都是正统道门弟子,不怕丢了脸面?”之前领队的年长男人轻轻呵斥。
“这不是?”一队金边袍的道士里有一人惊呼,却被人打断。
“苏筝!”打断他的那人正是这一队之领,“你与这孽障为伍,有何居心?”
“呵,”紫衣女人名唤苏筝,此时停住脚步,转身冷笑一声,“费玉非,我没提这事是给茅山留着脸呢,你倒追得勤快,真是恬不知耻!他是怎么......”
苏筝的话又被打断,还是费玉非,“苏筝,你别忘了,你也是茅山的人!”
“是了,那你姑且先滚回去吧。”苏筝毫不客气。
“苏筝!我好歹比你年长几岁,你竟然,竟然这么跟我说话?”修道之人,一向说话客客气气。尤其是茅山这种大门面的,规矩辈分极严,无人轻易僭越,所以费玉非气得不轻。
“苏道友,费道友,不必如此箭拔弩张的。”圆场之人是一道姑,头戴偃月玄冠,黑发如芝麻插着一支木簪子,身披褐帔霞裙。面如粉荷,行如婷婷莲藕。“苏道友,你刚生产完,实是不该如此颠簸。你护着那走尸,我想,这其中应是有误会,大家坐下来,讲清楚了便好了。更何况,你在茅山也是有辈分的,闹成这样……”
“好,”费玉非又说一个“好”,接着说道,“你把那祸害交出来,你愿意回茅山就回,愿意去哪就去哪吧。”
“祸害?”那被称作走尸的男人听清了他们的谈话,看看费玉非,转头看着苏筝,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她,“是说我么?”
苏筝抬头看着男人一脸呆萌,“如果你不是个僵尸还挺帅的。”
“僵尸是啥?”男人低头看着她。
两人的简单对话,却让追逐他们的众人毛骨悚然。整片荒地,连呼吸都克制,气温降得寒人。道行差一些的小辈哆哆嗦嗦地后退,摩肩接踵磕拌在一起,不敢声喧。
江湖上有个微草堂,以草药起家,后不知何故,对僵尸有一套自己的理论,慢慢地变成研究僵尸的执牛耳者,连茅山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都会前去请教。微草堂把尸体成为僵尸的原因分成两项,新尸突变及久葬不腐。细分还有六级三等:三等很简单,就直接划分为行尸、僵尸和犼魃。六级的第一级是“白僵”,非常容易对付,也不敢轻易与人为敌,类似于饥肠辘辘的猹。第二级是“黑僵”,与白僵合称为“黑白双煞”,名字恐怖,其实也不足为惧,侥幸逃出地底,也只敢偷偷吸食牲口的血液,连条稍微厉害点的看家犬都能把它们吓跑。第三级为“跳尸”——身体僵直,只能用双脚齐跳来行进,具备一定的攻击力,是修道人士的“好伙伴”。三到四是一个分水岭,第四级被称作“飞尸”,据说历经数百年修炼的僵尸能成为飞尸,此时的僵尸具备一定的智力,并学会吸收幽阴月华的能量。最后,第五级僵尸就已近乎于魔了,唤为“魃”,魃有旱魃、火魃、干魃等多种,古时候瘟疫如果伴随着灾难蔓延,老百姓们就会认为是魃在作怪。最后一级也就是终极体的僵尸,这个时候的僵尸已经不再是尸了,反而更像是真正的魔,名为“犼”,犼有神通,能与龙斗,所以只有法力高深之人才能骑之以镇压。但是五级之后的多半只是个传说,海清河晏,数代道家传承都不曾见一只。
“这等凶物!”费玉非也慌了,不过他能看出来那个僵尸似乎还蛮听苏筝话的。“快擒住他。”后半句是一边比划一边小声说的。
“我且问各位道友,各门各派对他的处置可有规矩?”苏筝终于正视众人,不过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自是度化为先,不得,也只能使其元神俱灭。”比较有威望的中年道长先开口。
“啥是元神俱灭?”苏筝还没说话,那僵尸男人倒开口问她。
“就是死了。”苏筝没好气地说。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呀。”僵尸男人不解,追问。
“就是你的身子没了,脑子也没了,再也不能吃好吃的了!”苏筝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好。还面对着这一群如狼似虎的猎人,本就没有多少的耐心油尽灯枯。
“那真的很可怕...”僵尸男人自己嘟囔,似乎明白了元神俱灭的恐怖。
“苏道友,他的情况,对于我们都很危险,你也知道。走尸具备了神志,下一步就是魃了。到那时候,走尸千万,瘟疫肆虐,是要遭天谴的啊。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惜福养性,你这已经逆天而行了,恐前路晦暗啊。”只有那荷面藕骨的道姑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她。
只是苏筝她自己明白,天意已经盯上了她。无论交不交人,从她把僵尸男人带出茅山的时候起,她就替茅山背了这口倒行逆施的大锅,没得回头路了。
她一咬牙,索性把事情都说了出来:“他本是一战死的副将,因杀戮染了煞气,又因为死时心有不甘留下怨气,才被茅山以上好鼎炉为由带回。草药保尸身不腐,法术召魂,这才硬生生地把一具凉透了的尸体变成了僵尸。本来只是普通僵尸的话,灭了也就灭了,可现在他已经有了神志!他已经接近一个人了!”
“再怎么接近,也不是人,照样灭。”
“呵,那你知道,茅山在为他招魂的时候,还召来了什么?”苏筝耻笑道。
“什么?”已经有人发问。
“还召来了一缕赢勾的残魄!”
苏筝话落,僵尸男人浑身一颤。
“赢勾?真有这传说中的凶神?”
“胡言乱语,你怎知他身体里多出的一魄是赢勾?”费玉非反问。
“那我且要问你了,当初为什么要炼这具尸?”苏筝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