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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紫衣闯茅山

    深夜,冷巷。雨不大,霏霏如牛毛,却也重新焕活了灰墙上的绿苔藓。当一小撮苔藓渐渐地刚要从干瘪变成饱满时候,却被不是从哪来的淡金色火焰点着,寂静地开始燃烧,抖动着没有温度的焰苗。火焰从墙脚开始,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向上爬,弯弯曲曲地爬出一条小拇指粗细的轨迹。火苗在墙上爬了一圈以后又落回墙角,距离开始的位置有一臂远。

    火焰在墙上留下浅灰色的轮廓,打眼一看竟然是一个站立的人形!

    人影在墙上抖动,慢慢地一个活人从燃烧的轮廓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没有撑伞,信步走出巷子,走进灯火稀疏的长街。此时才看清楚。她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起一个高高的发髻,露出干净纤细的白皙脖颈。一身大紫色的袍裳,在细雨微风里阵阵摆动。她两只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从衣袖隆起的弧度看应是腕臂纤细。一只胳膊随着步伐自然地轻摆,另一只胳膊曲起在身前,臂弯里抱着一个花盆,花盆里长着且只长着一株菊花。菊花金灿,一丝丝花瓣似锦绣层层叠叠喷张盛开。这支花让人担忧,生怕被风雨给打折了,哪怕打落一朵花瓣也使人心疼。

    “乖乖,这什么法术?”轻声独自言语的人是儿了,一身夜行衣贴在湿滑的漆黑屋檐上。“果然是茅山的地盘,随随便便就遇上一个神仙姐姐……不对,茅山是抓鬼的,难道是鬼姐姐?”儿了晃晃头,他没有见过什么鬼,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在外浪荡多年,也没少偷拿人家供桌上的馒头烧鸡。他想了想,修长的手指探入袖中,夹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石瓶,拔出软塞,倒一粒药丸含在舌下——雨香兰,可让人的气息融入雨中,配以相辅的气法,即使遇上最老辣的听息高手也不会被察觉。

    他决定跟上去。“刚到茅山地界儿,就遇上这么有趣的事情,”他微微一笑,“墨哥,你再稍等我一阵子吧,回头找你~”

    儿了今日傍晚已经到了镇江,茅山的镇江,也是陈子墨和朱允炆歇脚的镇江。他一路循着陈子墨身上印下的味道找来,现在已经离那个客栈不远了。

    印味寻人是一门及其古老的技艺,发源地并不是七星画皮门,但却只有七星画皮门的人在严格地学习并传承着。习得这门技艺的人,一辈子可以把印记刻在最多三个人身上。为什么只能是三个,谁也不知道,可能是方便凑一桌打牌吧。这个印记十分的执着,不死不消,所以凭着味道追寻,即使万里河山,也终有一天会找到那人。所以这印味寻人的双方,江湖上给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山河故人”。

    而此时,儿了在好奇心的诱惑下,暂时放下了那位“故人”。

    “她要去哪里?”即便是擅长跑路和追踪的儿了,在跟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也有些吃不消了。“明明看起来她只走出了一两步,可不知为何就到了好远。”他扶着墙,大口喘气,“而且这镇江府怎么这么多拐来拐去的小路啊,地还坑坑洼洼。”

    抱怨了两句,等他再抬头,愣住了。眼前不见了羊肠小道,视野骤然开阔,远处是环形的山,三座山峰温文如玉,山前是一东一西两条河水,如蛟龙卧榻。石阶而上的道观坐北朝南,在这三山抱两水的得天风水局里怡然自得。阶下是一座高大的石刻牌坊,像画卷里天庭上的南天门。星河浩瀚,雨若银星,青岚徐徐漫漫,当真如天上威庭。

    “这百年道教的老家,就是比我娘守着的那门脸大气啊。”儿了在心里想,“不如我也寻个机缘拜入山中?说不定也学得那一手穿墙的影子。”

    那个他跟了一路的紫袍女子,站定在门下仰望。过了许久,她才踏入石坊。

    儿了刚想跟进,听到一串稀稀凌凌得铃声,接着山岚里传出一个声音:“站住!”

    “被发现了?”儿了一惊,停在原地,皱着眉头思索何处漏了破绽。

    那紫袍女子开了口:“茅山弟子,阮洛娘,请上山。”声音如水,最后三个字却水滴石穿般掷地有力。

    “洛娘,”不同于第一个声音的刚猛,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上了年纪,带着一股疲惫,“当年的事情,我们说了不追究,你也发誓不再入山……回吧……”

    “原来不是说我啊……”儿了松一口气,偷偷摸摸地贴近山门。

    “那我不入山,”她声淡如菊,纤尘不染,“烦请师叔,派人把我娘的东西拿给我。”

    “阮洛娘!你不要得寸进尺!一口一个弟子一口一个师叔!你不要忘了,那天之后你就不是茅山的人了!”声音暴怒,是中年,倒听不出来男女。此人说完,引得疲惫声音的老者一句劝慰。

    “你就是阮洛娘?”最开始的那个刚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个东西是我娘的,我来拿走,有什么不对?”她冲着一个方向慢慢地说,好似知道那里有人,声音丝毫不胆怯。接着她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语气却变得委婉了,“师叔,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回来。”

    “住嘴!今天这山,说什么你也休想上来!东西,更是做梦!”那个暴怒的声音气急,带着破音的尖啸。

    “呵。”紫袍女子轻叹一声,抬起右手,缎子的大袖滑下,露出凝着月光和霜雪般的素手皓腕,芊芊玉指已夹了一张兀自挺立的紫符,符纸上用流银写着儿了看不懂的符文。

    “紫符银文?”刚猛的声音带着惊讶和疑惑。

    而另一个声音却不管这个,只冷笑着说:“好好好呀,原来你一早就准备动手了!”是那个不辨性别的。

    “我敬你是长辈,”紫袍女子对那个方向淡淡地说,“可不代表我不会对你动手。”

    “好呀!好呀!好呀!”那个声音被刺激到,一连三个好呀已是气得不知说什么了。“看剑!”说话间,一柄木剑,带着滋嘣滋嘣的黄色电光从黑色的山坳里飞出,割开青灰色的雾气。

    紫袍女子双手翻飞如蝶,快速变换着结印,嘴里念着儿了听不懂的句子。剑至,符燃,女子脚下“嗡”地一声扩开一个布满符文的紫色圆形大阵,并且一圈一圈地缓慢旋转着。

    那柄带着金电的木剑被“砰”地弹开。

    “一人一符就起了大阵?”儿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听闻过布阵的事情,一般要根据阵法选用多样符文器具,按照特定的方位和间隔一一布置,还要等预设的天时出现,方可用内力催动激发。

    那女子不声不响,双手虚空一抓,再一抬,凌空撒纸一半挥开五指。瞬时间,千万只银色的纸鸢在紫色圆阵里腾空而起,飞舞翩迁,照亮三山两水和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