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景夕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他看到四周全是陌生的景象,想走下床榻却发现自己全身软弱无力,刚坐到床弦边身子摇晃了一下,便摔下床去!外面有人闻声走了进来,原来是一直陪同着景夕忘的那个白须老人。
那老人忙将他扶上床去道∶“孩子,你身子还很虚弱要好生休养,有什么事叫我老头子一声便好。”
景夕忘觉得自己全身乏力难以动弹,便道∶“老爷爷,我快要死了么,是不是死了就可以见到爹娘和哥哥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痴念,几分凄凉和向往…只想不到这样的话竟是从一个小孩口中说出。
老人心中一酸,苦笑道∶“傻孩子,说的是什傻话呢,有爷爷在,你是不会有事的。你只是悲伤过度,而且腹中久空大病了一场,现在身子还很虚弱,等过我熬些药石助你调养再有两三个时日,你便能活蹦乱跳与往常无异了!”
听这老人一说,景夕忘的表情竟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爷爷。”
那老人看到景夕忘乖巧伶俐,大悲大落之后还能如此泰然实属难能至极,不禁由衷地欢喜,只听那老人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景夕忘!”
老人连赞道∶“好名字,好名字啊!夕忘,夕忘,人世如瀚海风浪亦如门庭溪径,或奔腾号怒而生,或如无声细流静默而去。诸事缘法高低起伏已承天道回转之数,如果能在人生朝夕轮回间,醉生忘死,世间纷扰也都随他去吧。希望你能像你的名字一样,忘掉旧伤,快乐一生!我以后就叫你忘儿可好?”
景夕忘听到老人这么一说,苍白的脸色终于显露一丝笑颜道∶“好,娘亲也是这么叫我的!”提到己的娘亲,心下又是一阵绞痛。
那老人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人生无不一死,逝者已矣,悲伤徒枉然!”
景夕忘抹了一把眼泪,咬了咬牙道∶“我定会活下去的,我知道一定哥哥还活着,我还要找到哥哥,然后一起为村里人报仇,打死那帮坏蛋…”
那老人没有想到这小小的孩子竟然就要为仇恨而活,心想∶“得好生想个法子让他走出阴霾才是!那行凶之徒固然该死,但终不能误了这孩子的一生呀!”
老人从景夕忘口中推断,那白龙琦定是为了麒麟兽而来到这里。麒麟乃天地少有之灵兽,魔教行事向来所谋者甚大,此事若是成功接下来必是另有图谋。
麒麟兽灵识异乎常人,它感觉到有危险,这是为了不移祸于景家兄弟也为了躲避强敌才不得已离开。岂料祸不单行,来了个假道士把正在搜捕麒麟兽的白龙琦五人惹了过来以致酿成悲剧!
五天的时间很快又过去了,景夕忘的身体已经大好心境平比之前也平复了许多。景夕忘和那老人是在村外搭的一座房子住了下来,村里的尸骸也早已经被那老人一一埋下。
一座村庄几天前还好端端的,转眼间就变成了荒村墓冢,草木皆悲萧条不已,景夕忘不时地跪在村口痛哭,最后连眼泪也流干了就怔怔地跪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又过了三天,景夕忘的身子也恢复了许多,那老人拉着景夕忘道∶“忘儿,我们要走了!”
这几天时间景夕忘也经常到后面山涧寻看麒麟兽有没有再回来,但一直是不见踪迹失望至极只有随爷爷离开,又在墓前拜了拜道∶“娘,孩子儿要去,我定会把哥哥找回来,为你坟前添一炷香!”
一阵跪拜之后景夕忘仍在原地伫立了许久,因为他不知道这一走何时才能再回来,就算是回来了村人尽归尘土哪里又有他的安身之地了?一念之下又大哭了一会儿才转身跟随那老人而去,一老一少就这样离开了景家村!
两人离开景家村后走了十多里路来到小镇,市集上人来人往,景夕忘已经好些天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了,一直绷紧的心情也似乎慢慢放松了下来。
那老人见他渐渐的变得开朗也是颇感欣慰,几天前还怕他会整日郁郁寡欢。但景夕忘终究是孩子天性,见到这繁荣地街人来车往,从小到大母亲很少离开景家村,更不用说他根本就没见过外面是怎么样的世界了,一时好奇心大盛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忧郁之情一时间化为乌有,那老人的一颗心也算落了下来!
走了半天,景夕忘忽然问道∶“爷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那老人道∶“到爷爷家里去可好?”
“不,我要去找我哥哥!”
老人道∶“你先到爷爷家住下,爷爷再帮你打探消息,有了消息,我们再一起去找!”
景夕忘这时也别无他法,只好点头同意!
两人行了一天的脚程,这时天已垂暮那老人道∶“忘儿,我们找间客栈住下吃些东西明早再走吧!”
景夕忘看到爷爷和自己走了一天,竟然脸色没有半点青涩,不禁大为惊叹道∶“爷爷,您好生厉害走了一天居然也不累,我可累坏了呢!以前隔壁家张四叔的爹爹年纪也没你大,走得几步便要歇上半个时辰呢!”
那老人见他天真无邪,呵呵笑着问道∶“那你想不想像爷爷一样,走多长路也不累?”
景夕忘点了点头道∶“想呀!有什么法子爷爷快教我,爷爷快教我好不好?”那老人被景夕忘如此缠着甚是开心,犹如农家爷孙的天伦之喜!
老人笑道∶“好好好!等回去爷爷马上教你!”
景夕忘问道∶“现在教不行么?”
老人道∶“现在还不行,这门功夫可没这么简单。好了,我们现在还是先进客栈吃些东西吧!”
二人刚进客栈就有店伴出来招待道∶“老道爷,吃饭还是住店!”
老人道∶“我们要住店,给我准备间房吧!”
那店伴应道∶“好嘞!您老先吃点东西,我这就去准备。”
老人和景夕忘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这客店并不是很大,却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楼上楼下呼声不断!
这时听到对面的一桌人猛地拍桌叫骂道∶“如今魔教鼠辈都在蠢蠢欲动竟然肆意杀戮无辜百姓,真当我们正道中人不在了么?”
另一人也骂道∶“人命天授,这些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景夕忘和那老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张桌子坐着四个年龄相当青年男子,桌面上四把长剑放得满满的,只摆有两坛汾酒和四个酒碗,已无隙放下小菜。
这时听到另一人道∶“卜师哥,你也不必如此动怒,我们今晚与魔教那些小喽啰一战,好叫他们知道我们华仙一脉的手段!”
又有一男子说道∶“话虽如此,今天我们打发的那几个魔教教徒都只是些无名忍鼠辈,他们既然约在今晚再战,定然再邀好手,我们道行微末!得好好商量应对之策才好。”
只见一人又猛一拍桌子,四把长剑跟着“哗”的一声跳落,那人喝道∶“丁达平,你少在这里长魔徒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如果害怕就自己回雪云峰去。我们三人如果战败,大不了留下性命便是,绝不会临阵脱逃丢本门半分脸面!”
只听丁达平也站了起来,大骂道∶“你们不怕死,难道我丁达平便是那贪生怕死之徒了?我只是提醒大家今晚行事要谨慎些莫要中了妖魔的圈套,你反倒骂起我的不是了,众师兄弟,你们来给我评评理!”
四人一时之间你一句我一言也不知道谁帮谁!
景夕忘初涉世情,听他们谈论之中又有许多不明之处但又好奇心起,便问道∶“爷爷,华仙一脉是什么东西呀!”
那老人手过拂尘笑道∶“华仙一脉是神州大陆上屈指一数的一个修仙大派,位于素有南方仙境之称的雪云峰之巅!”
景夕忘又问道∶“修仙大派里面的人都是要做神仙的么?”
老人笑道∶“神仙岂有你说的想做就能做的?”
景夕忘连问道∶“难道真的没有能做到?那他们还修仙做什么?”
老人见到景夕忘问得认真,续道∶“天地间的万物,无一而同,也无一而悟,有与没有却又有谁人真的知晓?或许长生只不过是一些人寄予生存的无聊愿望罢了,如果个个修道之士都能如这四位华仙侠士般,练就一身武艺忧怀万民,那才不枉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
景夕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以后我也要学一身本事杀尽天下坏人!”
那老人笑道∶“虽然这世上唯恶不容,天下尽诛,但是单靠一个‘杀’字除恶扬善却也只会适得其反啊!”
景夕忘听不明白,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难道连坏人都不能杀么?”
老人道∶“难道你没听到刚才那人说么?‘人命天授’试问谁又能随意剥夺别人的性命?世上之人大多只有善恶之分,善者命贵,恶者命贱。岂不知那些自以为善者一念亦不过为恶之一念罢了。心肠歹毒之人的弱肉强食,两者相比又有何区别了?”
景夕忘道∶“我还是听不明白!”
老人拍了一下景夕忘的肩膀道∶“以后等你长大些自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