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送葬的人把棺材放在已经挖好的坑旁边,却不急着放下去,在旁载歌载舞一阵以后,才把棺材放进了坑里,填土,封坟。
等他们走远,柳舒才解开结界,身先士卒的一脚踏进了沧澜镇。
一行人紧紧跟上,进了小镇,路过最多的便是棺材铺。
虽然生老病死不过常事,生命的终点永远都是无边的黑暗。可看着棺材铺一家连着一家,众人心下到底是生出几分悲凉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被人用宁玉将这个曾经煊赫一时的镇子吞噬其中,凶手所图到底为何。
夏昱淮敛色道,“传闻这宁玉是上古时的神物,能以灵气为引,颠倒灵魔。”
等等,这个设定怎么这么耳熟?
林明远当时在苍云秘境中用的那个珠子,不也是能将灵魔倒转?郁桀当时仿佛是说,林明远逆天而行,能够炼化怨念魔气?
不过,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夏昱淮怎么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的。
对上柳舒疑惑的视线,夏昱淮自信一笑,继续道,“在下从小就喜欢这些奇闻异事,最爱搜罗来看,对百年前这桩悬案甚是感兴趣,所以研究的多些。”
柳舒心中了啐一口,说这种话骗鬼呢,就她看人的准确程度,这个夏昱淮绝对别有所图,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图的是什么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利不起早,难道是在做慈善啊?
景歌好奇接道,“那你知道怎么破阵吗?我从前驱魇时,只要找到阵眼,再配合叫醒苦主,便能脱身。”
夏昱淮对着景歌又露出了招牌的微笑,“那是自然,不过与驱魇不同,宁玉附着的不是苦主梦境的关键,而是百年前甘愿献祭的人的灵魂。这个人将自己的灵魂作为接引,将沧澜镇的人族寿命转化为源源不断的魔气,传到阵眼另一端。”
柳舒忽然想起来,原书中说的魔祸之源便是这消失百年的小镇突然出现,而镇上的居民都变成了混沌神智的魔物,肆意攻击前来解救他们的人。
后来,沧澜镇的魔气忽然大涨,方圆百里内活物都变成了魔物。
景歌激动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找到阵眼,救他们出去吧!”
夏昱淮眉头一皱,“只是,那客商已经不知所踪,且这镇子说小是小,那是比浔阳城小。可说大也很大,成万户人家,从哪找起呢?”
甘愿献祭自己的灵魂,应当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恨吧。
柳舒沉默不语,眼见陷入僵局,顾清源忽然在旁开口道,“我想,百年前,应当还是大梁皇室坐天下,那时流民为患,为防流民到处窜跑,户籍管理极为严格。若无通关手牌,那客商浩浩荡荡一行人是进不去沧澜镇内市的。”
景歌惊喜道,“哈!忘记了,这还有个户部尚...”
顾清源斜睨景歌一眼,景歌接收到他的警告立马收声,缩了脖子像个鹌鹑样躲在柳舒身后。
只是,柳舒却听了个真切,户部尚,除了户部尚书,还有什么职位呢?
柳舒蛾眉微挑,这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也难怪,寻常人家那有这闲心,到处找什么宁玉。
眼见众人已经听见,顾清源只得俯身作揖道,“在下顾清源,如今官任户部尚书。”
他是实在拿景歌没办法,只能在她胡闹后跟在她屁股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景歌在柳舒身后嘟囔道,“还不是自己说了,又有什么不让我说的。”
顾清源听到一滞,凉凉开口,“要不是你,我何至于此?”
景歌又想开口争辩,又不是她逼着他来的,要不是父皇非要抓她回去,他好好做他的户部尚书,她做她的驱魇人,互不干涉,老死不相往来多好。
当然,这只是她单方面的美好幻想。
景歌咬牙,这个人真是为了升官无所不用其极,抓她回去好去邀功,她才不会让他如愿!
柳舒看这两个人的眼神官司打的不亦乐乎,心下大乐,如果顾清源是户部尚书,这景歌的身份也必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夏昱淮听了顾清源的身份倒是一愣,瞥向景歌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为了打破如今的僵局,柳舒只得开口道,“想来当年那个客商也是留了手牌入市,那便有迹可循。”
不过,夏昱淮却是一噎,“那要是需要手牌,我们也没有啊。”
此话一出,一阵尴尬的风携着落叶掠过每个人的面庞。
然后,众人齐齐看向顾清源。
顾清源沉吟半刻道,“我只有八成把握。”
柳舒点点头,八成已经足够。
随后,众人找了一家客栈落脚,给顾清源一日的时间仿制通关手牌。
和老板开房间时,景歌便一直缠着柳舒要住一间房。景歌打的算盘,顾清源在门外都听得到。
甚至景歌还求助的看向冥月,希望她能退位让贤,把和柳舒同住的机会让给她。
其实冥月身为护卫,早已习惯夜里不眠不休,白天抽空休息一二,只需要在房梁上放个垫子,冥月就能坐着盯一宿。
柳舒虽然理解骁客这个组织对杀手这样反人类的培训,毕竟,刺杀这种高难度行动一般都会配合月黑风高夜进行。但是,柳舒招冥月又不是真的让她当护卫,她只想找个花瓶,吓唬吓唬人罢了。
所以,她曾经多次反复强调,冥月你是可以睡觉的。
但是,冥月非常遵守杀手的职业道德,认为既然柳舒花了钱,就要享受到这样的服务。
这超越一众现代服务产业从业者的先锋意识,居然在一个游戏的NPC身上体现,柳舒瞬间感到十分的讽刺。
于是乎,在景歌的苦苦哀求和顾清源凛冽的眼刀子中摇摆后,柳舒勉强答应了景歌作为跟班睡一间房的要求。
当夜,柳舒一进房门,景歌就扑了上来。
“姐姐!你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修道!”
“姐姐!是不是我要去什么洗髓池洗一洗澡,还是吃洗髓丹,才能开悟啊。”
停!
柳舒赶紧比了个停下的手势,这个妹妹是有些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的。
景歌委屈巴巴看向柳舒,她就是好奇嘛,寻常不得见仙门中人,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还是个超级大美女,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柳舒看景歌眼泪汪汪的,还是心软开口道,“修仙一途呢,你就不要想了。海云间的人,几乎毫无可能吐纳灵气,更别说开化识海了。”
这规则可不是她定的,要骂骂原作者去。
景歌闻言瞬间气瘪,瘫坐在榻上,内心骂了无数遍天道不公!
柳舒安慰她说,“你看,你虽然于修仙一途没什么希望,可是你会驱魇呀,也很厉害哇!”
景歌一听,眼睛里又泛起了点点星光,“真的嘛!”可是转瞬又气虚道,“可是他们都说我不务正业,一个女孩子,就应该按照他们所设想的道路生活。虽然我也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可我总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嫁人,相夫教子,在后院四角的天,四角的地里生活一辈子。若是夫君专情也就罢了,否则还要和一群女人争夺算计。
可是,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甚至也没人问过那些人,她们若能选择,是否也想过那样勾心斗角的日子。
她在别人的梦中能经历无数种生活,能破解不同的阵局,就算无数人一遍一遍提醒她,她的身份做这样的事是丢了皇室的脸,她还是喜欢这样的生活。
在这样飘荡的生活里,她见过漠北的白雪皑皑,见过戈壁的飓风流沙,见过天地之极的滔天巨浪。
见识过广袤无极的世界,又怎么甘心陷入无谓的争斗去消磨人生?
她的人生应当是无畏而勇敢,而不是在温室里做一朵娇艳的玫瑰!
柳舒看景歌的脸皱成一团,伸手抻出开她的脸蛋道,“没人能够规定你的生活,父母生下你,却不能替你过这一辈子。”
柳舒此言一出,景歌眼睛又瞬间被点亮,她就知道仙门的人就是不一样!
在房梁上警戒的冥月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愣,一丝苦笑在嘴角转瞬即逝。
自由这样的奢侈品永远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拥有的,只有她们才能选择生活,而她这样的杀手,注定了就是为刺杀而生,为刺杀而死。
景歌和柳舒又聊了一会,就困得睡着了。
柳舒却有些失眠,同冥月说了一声,披上披风便闪身出去散步去了。
海云间的月光比苍梧山更为浅澈,雾白色的月光照在积雪上,泛起点点钻光。
这样的景色,在雾霾严重的现代,很少能够见到。
柳舒踩着雪嘎吱嘎吱一步步向前走,回头看着自己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轻轻笑出了声。
百年前的沧澜镇,如果没有被诅咒,应该一直这样祥和,春去冬来,生生不息。
“柳姑娘还真有闲情逸致啊,半夜在这踩雪玩。”
柳舒蓦然回首,对上夏昱淮戏谑的眼神道,“你懂什么。”
她这叫情趣好不好。
夏昱淮一脸不解道,“为什么每次柳姑娘和在下说话都这般针锋相对?”
柳舒看着那双狐狸眼中倒映着雪光点点,一阵恍惚后说出了心底的真话。
“因为你,长得有点贱。”
夏昱淮瞬间脸涨得通红,他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怎么就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