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茶点自然不需要多久,楼下的两位客人就接着攀谈起来,聊的也正是吴对苏沁烟最关心的内容。
“刚刚兄台提到的那位方飞确实是死了,但和关长欢一点关系都没,他们双方交手也就两三招便罢了。”
“可你刚刚不是说他俩声称会出十招绝不留手么。”
“我确实是说了,他俩那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关长欢确确实实只出了三招,两人的决斗便停下了。”
“停下来了?为什么?”
“依我看来应该是观众呼声太热烈,根本打不下去了。”
“我还从未听说过有因为观众呼声而打不下去的比试。”
“刚刚所说句句属实,冲着兄台你这顿茶我也不能胡说八道不是?你要那时在那边指定就能明白,那两人打的,好看的紧哩。”
“比斗能有多好看,还能比花玉楼的姑娘们好看不成?”
“有的有的!关长欢的刀大伙都是见过的,本就耍的好看。那位方飞的剑比他还好看,那一剑刺的,和画画似的,一等一的好看。”
两三招之内没分出高下,打的还和画的一般漂亮,这那种情况下确实是打不下去了,原茶桌主人自然是明白这点。
“也就是说他没受伤便上了船,然后立刻就走了,最后死了?”
“还真就是这样。”
“这倒是咄咄怪事,他为什么走的?怎么死的?”
“这个且容我先说另一件事,也是当晚的另一件奇事,这事不说没法解释。”
“别卖关子,说,你想怎么说怎么说。”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虽然人正主没藏,但也没刻意宣扬,不过大伙也能理解,不然就那俩人往人群里一站,真是出都出不去了。”
“两个什么人?朝廷悬赏的要犯?”
“应该不是,我可没见过长成这样的要犯。那时我正站在外围凑凑热闹,然后就有人从我身边跑过去。我一瞧是一男的背着一个少女,一溜烟的就跑不见了。”
“这算啥大事,虽然背着有些不太礼法,但也不值当些什么。”
“不合礼法?我要是能找到这么个伴别说礼法了,我整天叫她姑奶奶都行。”
这话很明显说的就是苏沁烟,吴对看向桌对面的少女,只见少女又将面容换了回来,憋着笑,一双明眸里秋水流淌,闪烁着些不明的意味。
吴对怎会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你看别人都这么说,你要不也喊声给我听听?”
吴对朝她翻了个白眼,意思也很明显:别闹了,不可能。
少女一点也不恼,笑盈盈地听着楼下人的谈话,这样近距离听别人讲述自己的事,十分有趣呢,她如此想到。
楼下二人哪知正主就在自己脑袋上,聊的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这话有些夸张了吧,一个女子而已,你不去羡慕那几个上船的,反而去羡慕一个路过的?”
“这就是兄台你不知道了,那女子的颜色,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整个花玉楼除了未遮面纱的听雪姑娘,谁都不及她,差的远着呢。”
“你这说的也太离谱了些,真要是你说的那么漂亮,那你怎么又知道听雪姑娘犹胜于她?你再这么胡说八道下去,我可是要下逐客令了。”
“我说话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绝无胡说八道,兄台的怀疑我也能理解,只是兄台你理解不了我啊。否则你绝不会问出这个问题。这可是当时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人的想法,无一例外。”
“这倒是奇了怪了,又没人见过听雪姑娘,你们说的这么言辞凿凿的。”
“真真是没办法了,这问题不出在那女子那,出在那位背她的男子身上。”
“那男的怎么了?”
“那男的瞅得和那姑娘年岁相近,这姑娘任由他背着自己,笑的开心的很,瞎子都能瞧出来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你说都这样了还要兄弟们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也有点太为难兄弟们了。那位听雪姑娘好说歹说连关长欢也没得逞不是?”
对面默然,似乎是想了一会,然后声音里多了一份歉疚和理解:“这确实,是我错怪你了。”
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吴对盯着苏沁烟的脸,心中生出些异样的满足。
苏沁烟回望着他,眉眼温柔。
见着对桌道歉,后来者赶忙道:“哪里哪里,有疑惑正常,刚看到那位女子的时候,我甚至还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呢。”
“哈哈,真有你说的这么漂亮,那换谁看到了都得怀疑下。不过难不成那位方飞的死和这两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那关系可大了去了,虽然不知他们是怎么看见的,但方飞肯定是在画舫上看见了这位女子,于是直接从画舫上飞至岸边,朝着两人的方向就追去了。”
“你也不确定?”
“我当然确定,那方位丝毫不差,除了是追这两人,还能是什么原因。”
“那他是怎么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晓得他尸体出现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要不是有打更夫,估计这尸体得今日清晨才被人发现。”
“这人不是和关长欢打了个不相上下么,这便死了?”
“嗯,死是死透了,而且他还不是昨晚死的唯一一个。”
“昨晚还有人死?”
“是的,而且那人的名头比他来的要大的多了,你肯定听过这人的名字。”
“看来还真是个大人物,说说看,他叫什么?”
“萧晨。”
“萧晨?那个萧晨!!?”
“还能是哪个萧晨,就是那个。”
“他怎么死的?”
“这个也没人知道,他尸体是在一个极为僻静之处被人发现并上报了官府,我到那看了看,却是连一点痕迹都无,我听得有些人说观其尸体其死前尚有余劲,恐怕没出几招便死在了对方手上。”
“临安府竟然还有如此神人?几招便可杀了萧晨?”
“而且你知道吗,那个方飞好像正是萧晨的徒弟。”
这会不止是那个请他喝茶的大汉,就连楼上偷听的二位都被震惊了。
“这人什么来头,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吴对嘴唇微微翕动,却是运用了传音入密的技巧。
对桌的苏沁烟同样也很惊讶,她使用传音入密说道:“别急,说不定就是个消息灵通人士,不可自乱阵脚。”
吴对微微点头以示明白。
“那依你的意思是……”请客的人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
“他们师徒俩得罪了人,便都死了。而且应该是死在同一人的手里。”
“……”对面那人久久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可是剑痴萧晨,他徒弟和小青龙打的不分上下,一夜间就都死了?他有些无法接受。“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
“谁说没有的,我不就靠这个过来讨茶喝了么。”
“哈哈,你也就是说说,真要卖消息,这消息可不止是几个茶钱。”
“兄台不是我们临安府人吧?”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要是临安府人,断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那我可就要请教一番了,为何这么说?”
“嘿,咱们这的人,人人经商,有的是家财万贯之人,那谁手底下不留着些看家护院之人?这些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这种事若是件件要管,那咱知府大人的考绩怎么办,因此凡是无财物伤亡,非本地户籍,无人告官的事情,在咱们这统统当没看见。”
“如此这般又岂能保住治安?那不早乱套了?”
“这您就不懂了,经商之地,那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做生意谁做的过四大家?论银子谁能比江南钱庄更多?这临安说是官府的没错,但说是他们的更没错,有他们在这里镇着,自然不用担心治安。”
“那他们不会忌惮出了这么个不被管束的人?这死的可是萧晨,不是一般人。”
“但这人懂规矩啊,一不藏尸二不取财,人怎么死的一验就知道,而且他们之间的打斗还没有惊动到他人,你想想,连这么厉害的人都懂得临安的规矩,那些人又何必把他揪出来就为了两个无甚利害的死人?”
“原来如此,多谢赐教,今天这茶,值!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通个称为,在下周伯雄,想交您这个朋友。”
“好说好说,我姓刘,单名一个驰字,最喜在街头巷尾转悠,也没多大本事,能和周兄交朋友,也是周兄抬举。”
交换名姓之后两人聊得愈发兴致高涨,各种称兄道弟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楼上的两人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原因。两人因心情激荡之下无意为其收尸,反而错有错着让官府不再注意此事?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两人准备的计划没赶上变化,但吴对对此倒是挺满意的,他琢磨着是不是要拉着苏沁烟再在这里坐会,他觉得那个叫刘驰的说话挺有意思的,可以找机会认识一下,也方便自己日后的说书大业。
“时候不早,该去李伯那里拜一拜了。”说着苏沁烟便起了身,毫无回旋的姿态看着吴对。
“好的。”吴对跟着起身,他隐隐觉得少女似乎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