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有人来挑战?他疯了?围观群众沸腾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直面两人的刀锋,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争夺这个名额。
可是当他们将目光投注到来人身上时,都如同患上了失语症一般说不出话,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他主动站出来,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一个习武之人。
瘦削且单薄。他太瘦了,皮肤包着骨头,浑身上下找不出几两肉,让人怀疑一旦刮起大风,他究竟能否在地上站稳不被刮走。
关长欢和司徒贵二人尤其感觉不对,他真的是个人吗?两人生出疑问,形销骨立,莫约只有天灾之下的灾民才会肌瘦憔悴自此。与其说像人,或许说像个白日活动的鬼物显得更为贴切。
可他是鬼吗?二人万万说不出这句话,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明亮,饱含着对于这个世界的热忱,对未来的期望,这样一个渴望着生的人会不是人?关长欢为自己荒诞的想法感到惭愧。
来人开口,文质彬彬,像一个身患重病但勤学不辍的书生:“请问两位,可以开始了么?”
此刻人们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脸上,纷纷惊叹,若这人不是瘦的脱了像,必定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细长的眉,一双流云眼眼角微挑,高挺的鼻,纤薄的唇,每个部位都生的那么好看。
司徒贵突然有个感觉,他觉得这个人不像一个男人,更像一个女人,像一朵花,一朵于严寒盛开却注定在春来之时凋谢的腊梅,盛开枯萎都与众不同,坚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在这个世上,以风霜做甘露,畏春日如蛇蝎。这世间不该有这样的人,可他总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为了些许浮名来打生打死?司徒贵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去做,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他侧了侧身收起了刀,伸手示意关长欢,让他来面对这个奇怪的男子。
对于司徒贵的举动关长欢十分鄙夷,眼前之人有些奇怪,这点司徒贵看的出来,他岂会看不出来?只是古怪是一回事,打不打是另一回事,一个刀客失了锐气,如何才能挥动手中的刀?因此他站出来了,眼前人如果想要这最后一个名额,就必须闯过他手上的刀,博得他的认同。
方飞笑了笑,笑的有些勉强,他慢吞吞地解下背后的包袱,包袱缠的很严实,他解的也很耐心,一圈圈地解着,不厌其烦。直到他完全将布解开,里面包裹的是一柄剑,一柄平静如湖,不显锋芒的剑。
“请吧。”关长欢说道,他将先手让给了方飞,即便当对方握剑在手时展露出了作为一名顶尖剑手的气质,他依然无所畏惧。
他从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隐世高手,无名意味着无能,方飞这个人他连听都未曾听过,那又何必惧他?
方飞也不客气,扬手,出剑。
这是剑?众人疑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剑。
这不是剑!司徒贵眉头紧锁,他去访过很多剑派,没有哪家的剑是这样的,所以这不可能是剑。
关长欢从来没见过这么柔,这么飘忽的剑,潇洒,淡然,不带杀意,剑光如诗。剑是凶器,剑法也是杀人技,一柄没有杀意只有诗意的剑能有什么用?关长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所以他选择出刀,极其刚猛,肃杀的一刀,他舍弃了自己的长处,不打算以柔和,变化取胜,他要让对面明白,武者的战场上,血与伤才是永恒的主题,这是“武”不是“舞”,优雅与诗意只会害了自己性命,不会带来胜利。
这一刀比方飞预想的要急,要狠,他果断撤剑,整个身子向左偏了偏,这才堪堪避过关长欢的一刀。
虽然毫发无损,但方飞已经失了先手,双方攻守之势异也,他不得不采取守势,一步步去拆解关长欢手中的刀。
这正中关长欢的下怀,他的青龙刀法最大的特点就是变化万千,连绵不绝。他任由这一刀势变老,待其彻底使完后反手上撩,好似要将方飞开膛破肚一般。
方飞将手中剑横于胸前,架住了关长欢的这一刀,可他依旧被这刀震的不清,嘴角流下了一条血丝,让本就单薄的身影看着愈发摇摇欲坠。
关长欢一刀不成再来便是,他向前连踏三步,刀尖颤动,在空中荡出了三个圆环,连续三刀,连环三次抢进,势要迫得方飞弃剑求饶。
刀光很美,那寒光如同天上星,映在方飞的眼中,连他都有些为之迷醉。他本就是爱美的,他喜欢这天地之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在来湖花宴前,他已有十天不吃不喝,他觉得带着这些脏东西去见姑娘们,是对“花儿”们的不尊重,对美的亵渎。
他喜欢关长欢,不喜欢司徒贵,因为后者的刀难看,只有杀伐而不具韵味。相比之下关长欢的一招一式尽显大家风范,很强,也很好看,他喜欢这样的刀,这样的刀才配让他用上他最好的一剑,否则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糟蹋了自己的剑。
他动了,划出一道璀璨的剑光,瑰丽如月光遮住群星,只凭一剑便洞穿了关长欢连续三刀,刀剑相撞,声音清脆悦耳有如器乐。
围观群众何曾见过这种如诗画般的对决,纷纷大声喝采欢呼,嘴里高喊着关长欢和方飞的名字互相夸耀,好似见过了这世间最顶尖的高手一般。
气氛渲染至此关长欢也就没了动手的必要,他收刀笑道:“方飞兄弟好俊的功夫,欢迎你成为湖花宴的最后一名宾客。”
方飞抱拳道:“多谢关兄留手,在下感激不尽。”
方飞这句客套话在围观人群中引发了不少讨论,人们开始讨论起来两人的功夫究竟谁更高一些,有的说关长欢乃关帝后人,一刀一式尽是大家风范,应该还是关长欢略强一些。有的说方飞的每一剑都美轮美奂,想必其剑道极为高深,应该方飞更强一些。更有好事者另辟蹊径,他们觉得司徒贵一眼就看出两人水平不相上下让两人进行切磋,明显是司徒贵在武道上走的更远。事情被他们这一吵,还真给吵出一些道理来,每一方都秉持着自己的道理驳斥另外两方,吵得是不可开交,当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这人你认识么?”吴对低头问道。
苏沁烟想了想,说:“方飞么,没听过这个人,应该和你一样都是被哪位前辈带在身边成长起来的,之前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她顿了顿说:“他师父我有点头绪,八成是剑痴萧晨。根据杂家的记载,江湖的用剑好手里只有萧晨的剑是这副模样。”
“萧晨么,难怪。”吴对嘟囔几句,“这人是挺痴的,只是不像是痴于剑的模样。”
“他不痴于剑,能痴于什么?你这小毛头懂个屁。”两人树下竟传来一位老人的骂声。
苏沁烟为之一惊,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到了附近,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了多少?苏沁烟有些慌乱,她并不擅长应对突发情况,未知的东西太多很容易影响她对事情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一点吴对同样清楚,他揽住少女腰间的手紧了紧,示意她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人,万事有他。待察觉苏沁烟的心跳平复下来后便牵起少女的手从树上一跃而下。
他看向树下的老头,脾气不好:“你是萧晨?你自己徒弟教不好过来问我?”好好的夜晚碰到这么个扫兴的老头,吴对现在的心情分外不好。
萧晨朝苏沁烟那瞄了一眼,讥笑道:“我倒是谁,杂家的千金怎么跑这来了,身边还多了个小子,怎么的,杂家的百晓生何时可以外嫁了?”
苏沁烟也不生气,自从两人互表心意后她就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吴对,她很清楚,面对困境的束手束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为糟糕,而非引来转机,她微笑地说道:“萧前辈如何管起我杂家的事情来了,沁烟如何行事欲所托何人,想必和萧前辈也无甚关系。”
萧晨冷笑道:“和老夫有无关系并不重要,待老夫和洛山图聊上两句后,此事未必就和老夫没关系了。”
吴对突然插话道:“你和杂家很熟?”
萧晨看着这个小子,分外不爽,他堂堂剑痴,走哪别人都得给他三分薄面,如今一个小辈竟然敢大放厥词说他徒弟教的不好,被他叫破之后甚至一点礼数都不懂,甚至还敢向他提问,他冷声道:“自然是比你熟,我倒是想知道杂家是不是这么急的就要将这小女娃送出去,如果真是的话,我倒是可以替我徒儿上门提个亲,你这种毛头小子,跪下磕三个头,老头便原谅你年轻气盛,放你离去。”
吴对拦住了正欲开口的苏沁烟,面无表情:“老贼,你本来就没几年好活了,何必急着找死”
苏沁烟知道,吴对此话一出,两人绝不可能善了了,他也定不会让自己掺和此事,自己只能在一旁掠阵,一旦吴对输了,她怎么也要把吴对从萧晨手中给救出去才行。
萧晨怒极,多久了,多久没有小辈敢这样对他说话了,“锵”的一声拔剑出鞘,花白的须发皆张,怒喝一声:“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