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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尽随君意

    自己要不还是学医吧?这是吴对看到住处后的第一反应。

    离西湖不远处坐落着一方院落,庭院中花草树木繁多却不显杂乱,规整地铺在地上,每一点色彩都恰到好处,从院落门口到屋子里的路由青石板铺就,每一块石板的大小,间隔都一模一样,难以想象仅这些石板就耗费了工匠多少心血。院落本身并不大,只建有一栋二层楼阁,但对于两人来说这间房子属实是绰绰有余了。更别说这栋房子的装潢精美,用料扎实,外观颇为雅致。两人对于这间屋子简直是不能更满意了。

    “你俩是谁,这间房不卖,给我出去!”楼房后转出一个老人,头发花白,身形瘦削,但是依然腰杆挺得笔直,声如洪钟。他手里拿着笤帚,有些凶狠地盯着两人,好似守护自己地盘的老狮子,年虽老,但声威不坠。

    苏沁烟上前一步,面色恭敬,说道:“这为老先生,在下和朋友前来求学,家中长辈心疼,特地将地契赠与我俩,现有地契在此,绝无妄言。”

    “地契?”老人眼里闪过一丝精芒,“进来说话。”

    两人跟着老人进了屋,只见屋内陈设整齐,干净,不像是有人在此居住的模样,两人揣测应该是这位老人每日会前来打扫,才能保证屋内的这副模样。

    老者回头看着两人:“这地契是谁给你们的。”

    苏沁烟如实答道:“蔡闲,一个客栈的掌柜。”

    听到这个名字,老者终于不再严肃,露出了慈祥的笑脸:“好!他现在开客栈了就好!能安定下来比什么都好!”

    他看着眼前两人,眼里却满是年轻时的蔡闲,老者絮絮叨叨说着:“他呀,总是到处跑,安定不下来,但老头子我也是托了他瞎跑的福,才能在这遇到他,医好了几十年的肺痨,才得以活到现在。”

    他闭上眼,似是在回忆从前:“这个院子就是他那时托人置办的,我们还都挺欣喜,说这么个好医师能留在这,却不料他最后还是走了。这些年来一直是小老头在这打扫,现在好了,有人来了,这座院子就留给你俩了,好好照顾好它。”说吧便将钥匙搁在了桌上。

    苏沁烟赶忙答道:“多谢老伯这多年来的辛劳,您还是随时可以过来的,而且不瞒您说,我俩在这也未必待满一年便要离开……”话还没说完,吴对就捏了下她的手,她有些疑惑的住口,不知吴对在干些什么。

    听到苏沁烟说起这个吴对只觉要遭,果不其然,刚刚还慈眉善目的老爷子虎着张脸:“什么意思?以为老头子惦记这屋子?还是嫌弃老头子这几年照顾的不好!”对着两人就是吹鼻子瞪眼。

    苏沁烟檀口微张,她不知对方为何就生气了,这让她不知道此时上前道歉是否合适。

    吴对站出来赔笑到:“老爷子,他绝对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和这院子有感情了,让您就这么和这院子分开有些不近人情。再加上我俩确实不是久居此地,日后说不好还得麻烦您,才这么说的。”

    听完吴对的解释老人脸色才缓了下来:“这还差不多,不过他把地契给你们了就是看好你俩长居此地,这小子那时就常吹他眼光准,我倒想看看他眼光准不准。”

    接着这位老人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他看着两人目光有些怪异:“你们不是读书人吧,看这样子,你们用了劳什子,叫易容术的玩意?”

    这下两人属实是被震住了,一路走来从未被人揭穿过的易容术竟被一位不会武功的老人一语道破,吴对赶忙问道:“老爷子何以见得?”

    老人挥挥手道:“这话不好说,你们俩露出真容再说,不然这话老头子我可说不出口。”一边说,一双眼睛直往两人身上瞧。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老人并无恶意,加之还有蔡闲的背书,两人便决定露出真容,再来询问老人说这话的理由。

    挥袖遮脸之间,两人恢复了原本的面容,一张清秀俊朗,还带有一丝稚气。另一张国色天香,千娇百媚。

    苏沁烟看着老人,有些歉意,她说的话让老人产生了误解,自己还甚至欺骗了他自己的性别,这让苏沁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却不料老人看见两人真容后竟是满面红光,大声喝采:“好!好!好!”紧接着他把自己识破二人的方法说了出来。

    他颇有些洋洋自得,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此刻的老人着实像个顽童,额头皱纹上下舒展,嬉笑着说:“那小子走的时候就说,这个院子景色好,又幽静,最适合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我们几个男的整天在这里谈天,简直是俗不可耐。因此就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愿意来这待着。”

    他看着两人,眼神慈祥:“我就说以那小子的脾气,断没有将此院子赠予两位男子的道理。”

    两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千算万算两人也没算到原因竟然是蔡闲于十多年前说的一番话。对此也只有无奈地点头附和称是。

    这下老人更开心了,他把笤帚直直垂在地上,两手叠放在扫帚柄上,神采飞扬,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大将军,眉宇间尽是豪气,他语重心长地对两人说道:“年轻时,难免想往多跑跑,都理解。你们俩估计也是江湖人,尤其喜欢乱跑,可是啊,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身边人,跑了半生,一转眼,发现当年的人已经不见了,那回头看看这一生,总感觉不是滋味。”

    苏沁烟和吴对都敏锐地没有接话,等着老人继续说下去。

    苏沁烟怕老人再次变脸,而且眼前老人有些固执己见,恐怕自己解释了也无济于事,所以她一言不发。

    吴对则是不敢站出来解释,他既怕老人,也怕苏沁烟,这一路让他明白苏沁烟即便聪慧,恢弘,但她仍旧是个女人,还是个很自信的女人,一旦自己站出来解释这个问题,面临的恐怕就不只是老人的嫌弃了,还会有身边这个女人不动声色的怒火。

    无论两人出于何种考虑,他们总归是没有回应老人说的话。兴致正高的老人理所应当认为两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提这事,便愈发的唾沫横飞:“特别是你们俩,男的俊女的美。这小伙子还好,这姑娘嘛……”他上下打量了一会苏沁烟,对着吴对叹气,“小伙子,你生的确实蛮不错的,但也别怪我老头子说话直,这姑娘一看就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这股贵气,还生的这副模样,她现在愿意陪你出来闯荡,是你的福气,这你要是不懂得珍惜,外面各种官啊,侠的,保不齐哪天被人勾走了,你哭都没地哭去。”

    苏沁烟没想到老人当她的面竟说的如此直白,两靥飞红望向吴对,眸中秋水漫漫,波光婉转。

    吴对无法,只得笑着连连称是。

    老人见两人还能认同自己想法,心怀大畅,拍了拍吴对肩道:“不过想必你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应该不会辜负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蔡闲那小子给你俩这屋子,未必就没有这个意思,好好干,搞出点名堂出来,这样老头子说出去也有面。”

    说罢竟是不等吴对回应,便带着笤帚走了。

    吴对赶忙叫住老人,问道:“前辈还未通名姓,小子吴对,今后在临安府还望您多多指教。”

    老人脚步不停,散漫地回答道:“姓李,叫我李老头就行,我离这不远,今后有机会的。”

    老人家就这么潇洒地走了,留下来两个有些尴尬的年轻人。

    但吴对觉得这应该是两人份的尴尬,由他一人给担了。苏沁烟脸庞的红晕褪去,似笑非笑地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让吴对的心里一阵打鼓。

    这……这该说些什么好?吴对当下有些慌乱,自己似乎在遇到苏沁烟之后总会被迫到这个境地,练五年武便可以肆意行走天涯?吴对第一次怀疑起老头子说这话的真实性正确与否。

    他很想装傻充愣地混过去,但是他搞不明白苏沁烟在想些什么,一旦领会错了意思,那下场应该挺凄惨的,他想。

    纠结了一会,他有些嗫喏的说道:“那个……你是怎么想的?”

    苏沁烟眉毛一挑:“你问我?”看着是不打算回答吴对的问题。

    吴对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她确实是很漂亮,很漂亮的一个女子,他挠了挠脑袋,说:“我就是一个在江湖四处游荡的人,给不了安定,给不了荣华富贵,或许我做得到,但我大约是不愿意去做的,你跟着我四处逛逛,我很高兴,你要真有什么麻烦,我帮你拦下来便是,要是你就这么回去了,我应该会有些伤心,可是真要说长居此地,我是没有这个打算的。”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吴对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可能是表达自己的想法?至于这个答案能不能通过,他是真不知道。

    苏沁烟笑了,她轻巧地迈了一步,愈发贴近吴对:“这种感觉,叫做倾心呢。”声音酥软,优美动人。

    吴对恍然,既被点破,索性不再遮掩:“正是如此。”他回望苏沁烟,眼神里有一丝少见的期待和忐忑。

    红唇轻启:“尽随君意。”

    少年轻轻地将少女拥入怀中,如诗如梦,世间的美好,大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