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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初到

    临安府,当属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地,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挑货的,吆喝的,赶路的,数不胜数。街边两侧的屋,地上的砖,用的都是一等一的物料,彰显着此地的繁华。曾有一位奉旨填词的词人赋词一首,赞此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端的是写的好,将临安府的豪气,烟火气,体现的淋漓尽致。看到这副场景,吴对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这两句词,真是好词,吴对暗叹。

    此时他着一身白色布衫,以往身穿道袍的那股淘气倒是收敛了不少,看着颇有一点书生气质。当然他一天正经书也没读过的事是没什么人知道的,只能感慨一句人靠衣裳马靠鞍,外表才是大多数人接触他人的第一印象。

    “想什么呢?”身旁传来人声,低沉悦耳,此人男生女相,面如冠玉相貌英俊,更为美的是眼角带着一丝妩媚之色,正是有龙阳之好之人最喜的那种颜色,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发梳成鬏,头上戴冠。却是苏沁烟女扮男装出行,掩人耳目。

    吴对回道:“想到句词罢了,没什么。”他看了看苏沁烟的打扮,有些乐,“可以啊,这扮相挺不错的,说不定哪个富贵人家小姐一眼相中了你,非要你做他们家的乘龙快婿呢。”

    苏沁烟也不谦虚,骄傲道:“那是自然,无论是如何,本公子端的没有生的不好看的道理。”此时她装扮成男性用的这张脸正是经过了吴对所传授的易容术改变后的面庞,本来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庞,在易容之后竟是一副英姿飒爽,颇具风流的中性面庞,这倒也是随了苏沁烟的意,她本是爱美之人,长时间的幽闭让她颇有些显于人前的欲望,但她原本容貌过于惊艳,加上女子身份,无论如何不太适应在江湖中抛头露面。

    吴对也曾建言他俩可以仿着商天明周清诺二人做侠客打扮,拿出豪门大派传人的气势来,也能驱赶不少好奇的目光,但这个建议很快就被苏沁烟拒绝了,在她看来侠客装与之容貌并不相配,过于割裂没有美感。对于这个理由,吴对也只好甘拜下风。

    两人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从晋安到了临安,这一路倒是没遇到多少是是非非,有个别几个不长眼的剪径蟊贼想要劫财劫色,在俩人手上也是连一招都走不过去。再加上蔡闲事先为两人准备好的公凭,即使是面对官府查验身份两人也应对的轻松自如,杂家的所谓追兵也是一个都没见着,两人就这么一帆风顺的到了临安府,这倒是让吴对失了些实感。

    他有些疑惑问苏沁烟:“你不是说你家里会派人追过来么。人呢?”

    苏沁烟也有些疑惑:“我不晓得,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碰到至少一波人马了,现在别说人马,连一封音信也没见到,这实在是没有道理。”她这一路只在官府盘问时用轻纱遮面,吴对更是大大方方的没做任何遮掩,两人都打算先看看杂家派出的人实力到底如何再做打算,现在一个人都没见着,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苏沁烟推断错了?杂家对她并没有那么在意?

    显然不是,百晓生就算出错也不会错在杂家的事情上,否贼她就不配称之为百晓生。

    那是她留下的后手起作用了?吴七九拦住了杂家的追兵?

    即便五小鬼尚在,五人联手也未必做的到,杂家的声势,根本不是一个吴七九挡的住的。

    杂家确实是派了人手出来追回苏沁烟,也确实是有人把追兵给拦了下来。

    只是这个人不是吴七九,是蔡闲。

    两人都知他三钱妙手成神医的原本身份,知道这样一个人化名蔡闲待在荒郊野岭开客栈肯定有所图,只是几人关系匪浅,互相了解对方绝无害人之心,故而并不在意。

    事实上他确实藏着些事,而这些事一般人是没资格掀开来的,两人如果问,蔡闲可能就说了,但杂家的追兵显然不够格,即便是杂家现任家主,苏沁烟之前的百晓生洛山图亲自前来,蔡闲也不一定觉得够格。

    因此当吴七九将苏沁烟所留信件给蔡闲一观后,他不屑一顾:“就这么点事,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办。”然后就将吴七九赶回了后厨。

    苏沁烟向来不喜欢留密信,她觉得秘密是很难被保守的,她喜欢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这样事能做的更快,更好。

    蔡闲就不喜欢把话说太清楚,他觉得机事不密祸先行。因此他要如何行事向来没有多少人知道。

    没人知道他干了些什么,但吴对和苏沁烟离开客栈十二日后,有几个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客栈,还声称自己是杂家成员,希望蔡掌柜交出苏沁烟,让她回家里去。

    听到这话的何去撇撇嘴:“你说她在你这?”他觉得这实在是个馊主意。

    蔡闲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不然呢,让他们来找我,这是最快也最方便的方法了。再说了……”他懒懒地从位置上挪下来,像酷寒的冬天人们不愿离开暖和的被窝一般,慢吞吞地,从满了不情愿。“那两个小家伙比这帮人有意思多了,不是么。”

    何去想了想,如石头般木然的脸上少有露出了一丝笑意:“还真是。所以你打算帮他们?”

    蔡闲已经向门口走去,留给何去一个背影:“那自然,江湖永远是后浪推前浪,老的,腐朽的,还是自觉些比较好,如果不自觉,那就只能我来帮他们自觉了。”

    何去摇摇头,说的潇洒,其实只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罢了。

    门外说是说几个人,准确说应该是四个人加一抬轿子。轿子是金丝楠木制成,帷幔用的都是堪称贡品的江南顶级丝绸,轻奢,富贵,只是不太安全。

    会坐这种轿子的人,一般也不太在意安全,财敢露白,就说明了他的本事和底气。

    也正是这股底气,让他敢当着洛山图的面,保证他一定将苏沁烟给带回来。

    那四个抬轿的大汉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扛着个轿子在空地叫喊等人,手臂,肩膀却纹丝不动,这身功夫在整个江湖都能称得上是一把好手,但就这么四个好手,在这人身边只配当个轿夫,如果不是嫌地脏,他都不愿意带这四个人出来,实在是碍眼。

    轿中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一个有些发福的身影从客栈中走出来,身边再无他人身影,他眼睛眯起来,声音有些不高兴:“蔡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来领人的,人呢?”

    蔡闲手掌合拢放在嘴边,对着双手掌缝之间轻轻呵了口气,然后双手自然摩擦。明明夏季,他却表现得和冬天冻手的一个富家翁一般。他双手摩挲之后,看着轿子皱眉道:“杂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不懂规矩了?”

    轿子里的人平静至极:“我到现在都没看到苏沁烟,真按家里规矩,我就得请蔡掌柜回去吃茶了。”杂家的吃茶,指的当然不是一般的喝茶,最早用的是“查”,只是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帮内成员的玩笑,逐渐演变成了“吃茶”一词,再后来这词使用的越来越广泛,杂家成员办事,把外人抓回家里去审问,也被称做吃茶。

    蔡闲脚尖在地上磨了磨。叹气道:“请我回去吃茶?杂家现在到底是谁在当家,真是什么装神弄鬼地都敢到我面前放肆了。”他将双手收到袖子里,像一个和善谈天的好邻居,只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友善了,“既然你不肯出来,那就跪下谢罪吧。”

    他左脚往地上一跺,掀起一阵无形的骇浪朝着对面五人汹涌而来。

    抬轿四人只觉得一股澎湃莫御的力量从脚底直往上冲,沿途经过的腿部肌肉,经脉感觉都在被狠狠的撕开,四人实在抵御不住,“啪”的齐声跪倒在地,无力再起。

    但这四人不愧为武林好手,纵使身体撑不住跪下了,上半身依旧保持直立,纹丝不动,时刻保持着轿子的稳定,再大的苦痛,他们都选择自己咬着牙吞了,一声不吭。

    “噫?”轿子中人只觉轿子高度突然间下降了一截,便再无其他异样。原来蔡闲的内力操控妙至巅峰,他就是能让这四人感受到莫大的冲击但丝毫不影响到周边的一草一木,以至于轿中人第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很快便看见了他的四个“奴仆”跪倒在地,他脸色阴沉,怒喝一声:“好胆!”声音竟显的有些尖利。直接帐篷门帘掀动,红色绸布上下翻飞,一时间里面竟涌出两道光来,一道红,一道蓝。红似火,蓝如冰,两种色彩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彩带,划破长空,直指蔡闲咽喉。

    这道彩带是两把剑,一把红色,一把蓝色。这两把剑的名字也就是“红色”,“蓝色”。

    这两把剑的主人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红蓝剑”。这是个很俗气的绰号,除了剑之外什么也没说,但是这也是个很可怕的绰号,因为这外号的来源就是很多人都只见过这两柄剑的剑光,但却没人知道剑主长什么样,是什么人。

    只要剑够快,够利,一剑便可杀人,用不到第二剑,便不会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可惜的是站在他对面的是蔡闲,这个连吴对都有些摸不到底的人,这个连洛山图都觉得有些不够格的人。他单手一挥便是一阵风,引的红蓝两剑歪头转向,竟径直插到地上。然后他拔起剑,只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扔。

    他只是普通的把两柄剑扔了回去,只是他扔回去的剑速度比来时更快,力道更大。

    轿中人躲闪不及,被自己两把佩剑砸中胸口,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蔡闲悠悠地道:“既然喜欢坐里面,那你就在里面坐着。那丫头我保了,要找她叫洛山图亲自过来见我,我还想问问他是不是什么废物都能派来见我了。”说完话,他转身回客栈,然后关上了门,也不管几人去向。

    轿中人往掌心咳了口血,面色阴狠:“可以,蔡闲,你够狠。”随后冷冷地对四人说道,“服药疗伤,半个时辰后返程。”

    骄阳似火,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跪在客栈门口,客栈大门紧闭,这场景十分滑稽。

    何去看着回来的蔡闲,少有的打趣道:“程门立雪?”

    两人一并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