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呻吟着悠悠醒转,想动动身体,发现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顿时脸色煞白。
甘茂和白起也不知如何安慰秦王,直挺挺地立在床头,不敢抬头。
良久,听到秦王一声长叹,二人方敢抬头看向秦王。秦王扯出一丝难看无奈的笑意,虚弱地说道:“辛苦二位卿家了,此次是寡人莽撞了。”
甘茂嚎啕一声,伏到地上,道:“都是臣下的错,害得大王如此境地,臣下该死啊!”
白起也跪倒在地,道:“末将护卫不周,请我王责罚!”
秦王摇了摇头,道:“不怪你们,是寡人自大了,不该举鼎,完全是寡人咎由自取啊!”
“大王好好休息,太医已经为大王料理好伤口,大王不日即可痊愈。”甘茂看到秦王极度虚弱,不敢让秦王说太多话。
秦王摇了摇头,道:“寡人的伤势寡人自己清楚,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就算侥幸不死,也难为秦王了。”
甘茂和白起沉默无语,涉及王位继承,谁也不敢乱说话。
“我想了想,苏厉说得对,此次来洛阳有些操之过急了,唉!”秦王想起了苏厉,当初若是能听进苏厉的劝说,也不会落得如今这凄惨的下场吧?
甘茂老脸通红,内心十分忐忑,秦王否定了这次进攻宜阳以及来洛阳显摆的一系列作为。他眼珠子不停转动,苦思良策。
“对于新王,你们有什么看法?”
甘茂和白起大吃一惊,不知如何作答。两人一躬到底,甘茂嘴里说着:“臣下不知,还请大王示下!”
“唉,寡人无子嗣,只好从兄弟当中选择其一。”秦王脸上满是遗憾与后悔。
看看不敢说话的二人,秦王闭上了眼睛,“苏厉呢?”
甘茂震惊得看着秦王,哆嗦着说,苏厉与天子在殿外,由铁鹰剑士看着。
“让苏厉进来吧,你们出去休息一下。”
甘茂和白起不解地退出大殿。
苏厉呆立在秦王榻前,愣怔地看着沉睡中的秦王,叹了口气,你们不是自己能拿主意吗,叫我进来干嘛?我又不是秦国人。
历史上,秦王嬴荡会立远在燕国的嬴稷为新秦王,史称秦昭王,他是秦国能够一统华夏的关键人物。
假若历史的车轮在这里拐个弯,苏厉不由自主地想道,秦国还能统一吗?
苏厉思索着各种让嬴荡不立嬴稷为王的理由,最终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劝说秦王改立风险太大了,想让历史这辆大火车改个方向,就凭自己,够吗?
见机行事吧。
站得腿都要麻了,苏厉四周张望,想趁秦王昏睡,找个地方坐坐。
秦王又醒了。
“小子苏厉见过秦王。”
“你来了啊小子”秦王好不容易露出一个笑容,“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寡人没有听你的劝阻,我行我素,酿此大祸。”
“小子倒是希望大王能早点好起来。”
“哦?你不是应该期盼寡人死掉,秦国大乱,然后六国与大周就能休养生息吗?”
“非也!大王经此一难,想必清楚目前并不是灭周的良机,我大周也还能逍遥一段时间,若是秦王就此...新秦王必然对我大周怀恨在心,那时候我大周便要危险了。所以,小子真心期盼大王能够好转。”
可惜,你注定回不去秦国了。
“寡人恐怕回不去秦国了。”
苏厉假装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一脸的不信。
“你知道寡人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吧?”
“新秦王如何安稳即位?”苏厉试探道。
秦王眼中满是惊异的神色,“为何不是选哪位王弟继任秦王?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小子今年虚八岁。”
“八岁,呵呵,怎么看都不像啊,难道是天生开悟?”
“前段时间被雷劈了一下,自此之后就感觉脑袋灵光了不少。”
“哦?没想到你竟有此奇遇!那你说说,为何寡人不担心选哪个王弟继位?”
“小子以为,大王肯定对于大多数王弟都很熟悉,所以选哪一个王弟大王心中应该早有定见。”
“呵呵,果然剔透。那你以为我会选哪个呢?”
“小子不知。”你这是下套啊,我要是说了,怕是真就要被灭口了。
“你真不知?”
“确实不知,小子年龄尚小,大王有哪些王弟,小子自是不知,如何知道该选谁呢?”
“嗯,你先出去吧,把甘茂和白起叫进来。”
苏厉躬身退出大殿,他感觉浑身上下全是汗,刚才好紧张,有种命悬一线的刺激。
甘茂和白起现在塌前,秦王脸色不是很好。
“扶我起来!”
“大王,万万不可啊,你需要休养!”甘茂瞬间眼泪纵横。
“白起,扶我起来!”
白起面色凝重,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咬咬牙,把秦王扶了起来。
秦王脸色通红,剧烈喘息着,显然是在强忍着疼痛,额头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我欲立在燕国为质的公子嬴稷为新的秦王,你们意下如何?”
“公子嬴稷?”甘茂沉吟起来,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嬴稷的所有信息。而白起压根就不了解这个嬴稷,不敢发表看法。
半晌,甘茂回禀秦王,“大王,臣认为公子嬴稷继任秦王有几点好处。”
“说!”秦王脸色恢复了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眼睛微闭着。
“其一,公子嬴稷在燕国为质多年,对燕国上下十分了解,嬴稷继位后,可与燕国结盟。”
“其二,当今燕王是由赵王扶立的,燕赵同盟,我也可经由燕王与赵国结盟。”
“其三,嬴稷之母芈八子乃楚国王族远支,可得楚国支持,从而与楚国结盟。”
“依臣下推测,只要嬴稷继位,秦国可保十年安稳,以便嬴稷顺利掌控秦国。”
秦王点点头,甘茂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而后又摇摇头,“丞相如何保证嬴稷能顺利继位呢?”
甘茂脸色瞬间通红,他很快意识到,嬴稷继位怕是困难重重啊!
“国内谁最有可能反对嬴稷?”秦王问道。
甘茂略一思索,“可...可能是公子嬴壮。”
“明天一早,全军启程回国,宜阳不要了,丞相率宜阳之军按日常行军速度回前往函谷关,白起率铁鹰剑士星夜赶往燕国迎接嬴稷回国继位。我若死在路上,不要声张,待嬴稷继位后再行葬礼。”
“大王!”甘茂哭成了泪人。
“有可能的话,可以借助赵国及燕国的力量回国平叛。”
“是!”白起起身受命。
“另,召魏冉暗中前往函谷关接应丞相。咸阳就交给丞相了!”
“是!”
第二日清晨,第一抹阳光照进了洛阳城,伴随着一阵号角声,洛阳城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直万余人的军队身着明亮的铠甲,迈着整齐的步伐,簇拥着一辆华丽轺车出了城门,向西缓缓行进,渐渐隐入苍茫的大青山。
随后,一队大约百人的骑兵从队伍中飞出,向北疾驰而去。
望着秦军西去的队伍慢慢消失在莽莽青山之中,苏厉叹了一口气,暗自道:“希望一切按还是照原来的轨迹来,现在还不到改变的时机,我才八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