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真的很悲惨。”刘红火感慨。
庇护所的生活至少还算是文明而体面的，即使缩在地下。
“随后，冬土大陆上开始出现了农耕社会的形态，再慢慢重演几千年的历史，就变成现在的模样了。”禾西陆配上一个微摊开双手的姿势说。
“而氏族，就是一个地方的人聚集起来，形成一个互帮互助的团体，再慢慢由其中一些人取得领导权，最后取得了大部分生产资料，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大同小异的过程，区别只在于取得领导权、取得生产资料的的手段原因。”
禾西陆哂笑一声，似乎为人类的历史反复感到可笑。
“那这和江海城那些城邦有什么不一样？”新一天突然插话。
“那些城邦一部分是多方交流的产物，受到多个氏族的影响。一部分本身就是氏族的居地发展而来。”禾西陆说道。
“一个氏族里所有人都是一个姓氏吗？”新一天几乎没有停顿，像是早就想好了问题。
“仔细思考就能知道这不可能。”禾西陆笑了笑，“不要以为你随随便便就能在氏族里改姓，这和地位权力有关。”
新一天点点头：“原来我不配。”
刘红火白了他一眼，如果白眼能发光，那么此时黑夜变白天。
“庇护所这么多年都在地下躲着吗？”新一天又接着问。
禾西陆显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因为大家本身就是其中一个庇护所的人。
大型庇护所本身肩负着延续冬土大陆那个消失的文明的责任，可是一百年过去了，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也不能这么说，蛛网就有本世纪中期才进入的外来人，只是不算太多。”禾西陆斟酌了一会儿说道，她摸不清楚新一天这句话的意思。
“除了进来的，也有外流的，比如我们各种外派的小队、调查员和一些主动申请外出的人等等”
“庇护所距离大型城市还是太远了，这是一件无可奈何、难以两全其美的事情。”禾西陆担心新一天的情绪受到干扰，解释了一句，这不代表她对蛛网或者其他庇护所的所作所为觉得有什么值得辩解的。
“而且，就以我们的蛛网为例，庇护所本身也经历了一段很艰难的时刻。”禾西陆强调，“有一两个庇护所暂时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甚至怀疑过它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新一天默默听完，缓缓回答：“有道理。换做是我处于六七十年前的地位，没有现在优越的条件，说不定比所有人还要自私。”
“也不能这么说。”禾西陆皱皱眉，她感觉新一天的精神状态还是有一些不太对，畸变而来的能力终究还是畸变。
她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又听见新一天开口：“所以现在的我们要努力去寻找拯救世界的方法。”
禾西陆默默闭上了嘴巴。
她想起新一天这样的人在蛛网也不是没出现过，至少在她印象里，只身一人带着资料到冬土上，力图改造环境，传播文明的理想者是存在的。
然而，理想是理想者的墓志铭。（注1）
刘红火根本不理新一天，他又问道：“队长，这么说，现在冬土上就没有其他庇护所的势力吗？好歹我们蛛网也有几个外拓区了。”
“不，不是这样的。”禾西陆摇摇头，“四号庇护所，有人怀疑它是现在冬土大陆上机械造物的垄断者。”
“四号庇护所，东风。”新一天跟着说。
“不错。”禾西陆点点头，“说是怀疑，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说如果有什么势力能够达到现在机械造物的科技水平，那代表着黄金时代这方面最顶尖的东风最有这个可能。”
“既然是垄断者，怎么会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不是东风庇护所？”吴艾森这时候发问。
她知道垄断这个词的含义，但估计另外两个队友是不太理解这代表着什么，不过吴艾森专注于生物与环境的研究，对冬土上的势力反倒不太关注，因此有这方面的疑问。
“因为表面上的垄断者是西南的山原氏李家，不过他们很大的可能是代理人。因为科技的积累需要一定的时间，你们可能没见过他们展现的技术水平，不夸张地说，五十年的时间从农耕技术跨越到那种地步，就跟河里的鱼明天就会爬上岸一样。”禾西陆说道。
“除此之外，三号庇护所应该是在冬土上活跃的，不然要怎么解释吟游诗人伊泽见到的那些机器人？我猜西南的神秘隐居客姜岐和三号庇护所有所关联。”
“说这些过于复杂了，总之你们记住，庇护所都挺神秘的，根据记载，就连它们的所在位置，都是在最大灾难来临前紧急广播的，当然这不是说它们的位置是保密的，也有当时的人都不关注它们的具体位置的原因。”
黄金时代的人类，对未来前途一片向好感到欣喜满足，正所谓是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地。
说到这里，禾西陆罕见地叹了叹气，此时，第七小队几人已经走到了临河的位置。
河里大坝流下的水声很大，以至于盖住了周围的虫鸣声，空气中有一股水汽湿润和草木散发的凉意，迎面有些凉爽，但气味说不上来的是带着泥土的一种味道。
禾西陆看着远处河面倒映的岸边灯火，影影绰绰的，波光粼粼，和白天偶尔有些晃眼不一样，这带着些浪漫。
“庇护所不一定都是心怀冬土人民的，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她此时背对第七小队的几人，声音凝重地说道。
小队几人都没有说话。
很快，小队登上了大坝的通道，上游的水面平滑如镜，甚至倒映着天上的繁星。
看着这天地间都是繁星、仿佛化身所在的星球看向宇宙的壮阔景象，任谁会在心里荡然生出天地旷阔、自我渺小的感慨。
在这样的环境里，感叹自我的生命，感受天地的意志，是自然而然的人类反应，这也是人类除了吃喝拉撒，还创造了辉煌文明的原因之一。
又或者放空自我，自是享受一下这样宁静的夜呢。
注1：原句出自北岛的《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