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前的回忆看似很远,却想一块烙印一样印在烛沉的心里,在蛇族异变的那个晚上,他同时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懂他的两个人,失去了家,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八百年前,在他化蚺的那瞬间,历经磨难终成的他并没有感觉高兴,反而,他的真身让他记起了珞渊。
他恶心、痛恨,却又无能为力,几次他曾想为了能快点飞升成蛟吸食灵体,只为了早点摆脱这恶心的身体,但为了母亲,为了珞狮,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飞升哪有那么简单,一次比一次久、一次比一次苦,就连受的伤也一次比一次重。
当时他实在忍不住想去调查珞渊是否在那天真的因为吸食灵体过多爆体而亡,他宁可这个人没有死,只是找了百年都了无音信。
渐渐地,他放弃了。他承认那天晚上珞渊的确已经死了,母亲死了,珞狮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他开始专心走飞升的道路。就算从古至今并没有族人成功过,就算天界龙族也没有认同过,可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就是要将这神话变成现实,他就是要想这条路走的彻底!
终于,在一个深夜,他在罗行山中休息时感到不适,全身上下从未有过的疼痛感几乎要了他的性命,明明在前两段飞升时都只是感到力量的外泄到凝聚而已,不知为何身体居然会这般痛苦,他感觉到异样,明明自己没有要出洞,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去,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就好像有力量在外面召唤他一样。
走到洞口,忽然一阵狂风打在他的脸上,本就浑身无力的他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他仰头看着一片阴黑的天空,满天的乌云好像马上就要压在他的身上,那沉重感让他站不起身。
突然,一道银光晃了他的眼,一时间他明白即将降临的是天雷。
天雷……说起来熟悉又陌生,曾经为了飞升他带着痛苦只身一人回到了缘仙荒山。那里一片寂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里只是曾经有人居住过而已。
他走到族长的家中,他从来不知道族长家的地下别有洞天,一个偌大的地窖的入口就藏在床的下面。在地窖中他根本没有费任何的力气就找到了关于飞升的古籍,这都是族长和长老们一直专心谋划的事。
在古籍中,上面曾有记载“若要渡飞升之大劫必收天降神恩,不死则身成、形成、魂成。”
所谓的天降神恩恐怕就是这数道天劫吧。那晚烛沉一个人在罗行山里整整受了六十八道天雷,血肉模糊,五官尽毁。
他没有飞升成功,而是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变成了一个凡人。
恐怕就是因为第一次受天劫才会让记忆受到巨大的创伤,当他再醒来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名字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就连他也不知,这罗行山脚下正有一个凡人居住的镇子,名曰:洛城。
“烛沉,烛沉。”
睁开眼烛沉便看见一脸担心的小猫妖,她靠得很近,好像自己眨一下眼那扇动的睫毛就能打在他的额头上。
“烛沉,你怎么了?”
“没。”烛沉摇摇头:“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都过去了。”
洛青悬耷拉着耳朵,她还是担心,烛沉活得太久,而自己掺进他的生活也仅仅只有百年多点,其中的一百年还是一直沉睡的状态,总的来说也就只掺和了人间那几年。
可烛沉是龙,之前也大概算过,他应该有两千岁了。
两千年在几年面前简直就是蚂蚁见大象,而自己就是烛沉整个大象的人生中的蚂蚁,别说了解了,根本就是什么也不懂。
这样的差距,自己可能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无法追上了。
“青悬,如果一个很久未见的,你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的仇人再次出现,你会怎么做?”
烛沉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洛青悬立刻支起耳朵:“那要看多大仇了。”
“杀母,屠族,杀挚友。”
洛青悬呆滞,她从不知道烛沉的父母是为什么故去的,只是因为烛沉从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告诉她:自己向来孤身一人。
她以为烛沉和自己一样,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杀。”
烛沉转头看着洛青悬,只听她继续道:“不但要杀,还不能让他死的痛快,扒他皮抽他筋,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在眼前失去。”
最在乎的东西吗?
“烛沉,你为何会犹豫?”像这种大仇应该没有人会犹豫不决,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他五马分尸才对。
烛沉伸手抱起小猫妖便走进她的屋子,熟练地将她塞进被子里,将四周的缝隙掖好:“你且睡下,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容我想好再和你说。”
洛青悬趴在被子又怎么能睡着,明明烛沉曾经受过这么大的伤害。难道自己问错了吗?自己问他为什么会犹豫又戳中了他的痛处不成?
这一晚很安静,烛沉回到房间便早早就歇下了,虽然房中的灯早早就熄了,但烛沉是否真的睡觉了连她也不知,只是她自己纠结了一宿到是真的。
心里想的事错综复杂,自己不知道实情又开始胡乱猜测。也不知什么时候,洛青悬终于睡下了。
等她再睁开眼便看见一袭红衣的烛沉坐在书桌前看书,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还是原来的烛沉,果然,红色最好看。昨天的白衣虽然有种仙奇之感,但穿上白衣的烛沉实在是太像天界一族的神仙了,虽然生的肯定是比那些神仙好看,但总归是没有了自己的个性。谁说,神一定要穿得那么素雅轻致了?
“来,趁热把这个喝了。”
烛沉不用抬眼便发觉洛青悬醒了,起身便十分熟练地端来一碗牛乳送到她的眼前。
洛青悬看着热气腾腾的牛乳发懵,怎么?烛沉这是会算命吗?连自己几时起来他都知道?
“你把牛乳喝光,在家等我。”
洛青悬问道:“你要去哪啊?”
“天界。”烛沉声音很淡,就像天界是昨天去的菜市一般。
“不行!太危险了!”
为什么要去天界,之前明明天界的人就都想处死烛沉,不但那些神仙,还有仙尊,他那么恨妖。就算现在的烛沉是神,是龙族,但谁又能保证所有人都会真心认他入龙族。
烛沉自然知道洛青悬的顾虑,他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慰道:“无妨,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放心。”
既然他这么说洛青悬觉得自己也不好再次阻拦,而烛沉也完全没有想带自己去的意思,除了等待,她只能听话了。
洛青悬看着烛沉离开的背影,出门的瞬间便化了一缕红烟失去踪影。
烛沉走后洛青悬便越来越不安,来来回回在屋子里不知走了多久。她担心他的安危简直要命,烛沉现在的法力到底能有什么程度?天界到底对烛沉是什么态度?烛沉为什么什么都不和自己说便走了,明明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何醒来全都变了?
整整五天了,烛沉没有一点回来的消息,其实早在第一天晚上她就已经憋不住想冲出去找烛沉,可是奈何烛沉将房子外设下重重结界,自己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面对结界,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当她满屋子翻来翻去找武器想要冲出结界的时候才发现厨房的灶台上还摆放着几碗牛乳和一些粮食。
原来,烛沉早就知道自己不会马上回来,就连吃的都已经帮她准备好了,可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有一日清晨,洛青悬又一夜未眠,看着窗外升起的朝阳失神。
“灵新,灵新!喂!”
有人叫我?窗前好像有一个人在叫自己,洛青悬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好像是灵凡仙上。
自己是糊涂了吗?灵凡仙上怎么会来呢?
“灵新!我在这儿!”
又一声,洛青悬用力用爪子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没错!真是灵凡仙上!洛青悬顿时来了精神,轻身一跃便跳到窗子上看着往里拼命伸脖子的灵凡。
洛青悬惊道:“仙上!”身体一跃便跳到窗前的桌子上:“仙上,你怎么来了?”
灵凡看见洛青悬便撇了撇嘴说道:“我看见那个渣龙上天还没带着你,我就知道你没人看着了,我就下来看你了。”
“你看见烛沉了?”
灵凡点点头:“不然还有谁。”
灵凡仙上真是来得正好,自己真的是担心的不得了。
“仙上,天界可有对烛沉不利?会不会一不高兴又要捉他啊!”
灵凡道:“你就不用操着没用的心了,现在你的那位爷可是龙族天神了,谁敢对他不利啊?就算不利也要能打过他才行了。”
“那,那你可知烛沉到天界是为何事?天界是正式邀请他参加龙族议事吗?”
虽然龙族议事她不知道具体要干嘛,只是记得当年逆大天神总要去参加,但凡这时她才有机会偷着跑去元山去找云卷。
“龙族议事暂时还叫不上他,这天界那帮一个个虽然是神仙,修为深道行高,但你不知道,心眼小的很,龙族议事乃天界对六界形式探讨最重要的集会,除非那渣龙自己提出参加,否则没人会主动叫他。”
知道烛沉在天界不会有事让洛青悬着实松了一口气,见她这般模样灵凡气道:“放心吧,应龙才不会对他做什么坏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看眼前这小猫傻眼的样子就知道她一点也不知道,就知道自己瞎猜然后心神不宁。
“你这房子四周被他下了结界,以我的修为根本无法破解,不然你以为我想隔着窗子喊你啊。”
洛青悬点点头,她早就知道这房子四周被烛沉设下结界,要不然自己恐怕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找烛沉了。可这些都是为了在他离开时保护自己,就算这结界不能进不能出,她也都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