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是群鸟的鸣叫,似乎惊讶于岛屿的变化。
前方是翻涌的湖水与起落的水柱。
周岁闲在四处张望,似乎是登岛看风景的旅客,刀刃却死死地与叶榕的脖颈固定,没人会怀疑他出刀的速度。
他斜视徐峰:“镖快还是刀快?”
徐峰在认真思考对方提出的问题,嘴上却道:“这就是你的报恩?拿刀挟持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只是想谈条件,又没真的杀人。”周岁闲撇撇嘴,轻佻地笑,“请相信,和平对我来说同样宝贵。”
叶榕没有高声呼救,也没有挣扎,而是静静地注视徐峰,热爱和平的周岁闲从未放松警惕,刀刃仿佛绑在脖颈一般难以逃脱。
她需要一次完美的配合,火焰附加燃烧刀柄,追踪镖完成奇袭。
但这极其危险,对手是周岁闲,稍有不慎,自己就会死于刀下。
叶榕的呼吸稍稍急促,她毫不怀疑周岁闲的心将如钢铁般坚硬,刀落下的速度不会因为什么恩情延缓片刻。
一时之间,徐峰居然没有奇袭成功的信心:“说出你的要求。”
“这才对嘛,大家都不必浪费时间。”周岁闲笑了笑,开始讲述他的计划,“血桥成这样了,你有没有想过,刘振峰他们怎么回去?”
徐峰随口答道:“独行舟?或者等失心湖干涸。”
“嘿,你可真会开玩笑。”周岁闲继续说,“我交给你的飞行能力该发挥作用了,先把我还有你的朋友们送到对岸,然后,去找刘振峰。”
徐峰问:“飞行这么好用,你自己为什么不要?”
“因为刘振峰信不过我。”周岁闲的笑容愈发旺盛,“重点来了,把刘振峰扔进失心湖,你再飞回来,散人又得另选首领。哈哈,这才是真正的散人嘛,这么团结像什么样子。”
徐峰学方熙诚的话:“为什么不是把你扔进失心湖?”
周岁闲无所谓地说:“你可以试试,我能瞬移到你背上,到时候谁都别活了。”
能力是有限制的,徐峰在考虑自己能不能利用瞬移后那一刻的失衡,让周岁闲葬身湖底。
周岁闲催促道,将刀刃稍稍用力,在叶榕的脖颈上划出一个豁口:“最好快点做决定。”
黎风看不下去了:“我来当人质吧,我不是你的恩人,你可以肆无忌惮。”
周岁闲皱眉,在他的视角里,自己早已将恩情还清,无论是谁都可以肆无忌惮。
他于是拒绝:“与其拖拖拉拉地换人质,不如让徐峰快点做决定吧。”
“好啊。”徐峰收起追踪镖,“何必劫持叶榕,直接来和我谈不就好了?”
“我之前怕你犹豫,骗过你。”周岁闲不好意思道,“光靠谈可能谈不成。如果和和气气地谈到一半再动刀,我觉得不如一开始就动,干脆利落。”
徐峰没有表露任何情绪:“既然要回去,你想当第几个?”
“第一个。”周岁闲不带犹豫,“如果半空你和我同归于尽,你的同伴大概率会命丧聚灵岛,你应该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
这段话让徐峰听得恼火,他展开背后的羽翼,招手让少年走近,丁奇则自然而然地跟了过来。
他抬眼望向周岁闲,淡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都和你同归于尽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他们的死活吗?”
“那你为什么从陈丰年的手里救下叶榕?”周岁闲哈哈大笑,“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觉得我的影子会一无所知?”
徐峰稍稍反省了一下自己,心善在这场游戏里是一个负面特性,就像在泥人滩苛求洁净一般毫无意义。
“想回去,就闭上嘴。”他扑打羽翼,双脚离开地面。
“好,好,听你的。我这所谓的劫持也就装装样子,还是为了针对刘振峰这帮废物,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周岁闲嘴上说着软话,刀却没有完全放下,只要他察觉到不对,立马就能瞬移到十步以外。
徐峰将周岁闲抱住,慢慢升空,他看着地面的同伴,想叮嘱些什么,想告知些什么,又觉得全无必要。
叶榕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但对象不是徐峰:“周岁闲,你所信奉的道理毫无意义,因为团体总是存在,光凭你一个人永远也剪除不完。我能预见到,你会在徒劳的努力中眼睁睁地看着一支支队伍形成,而你,会死在其中一支队伍的手下,轻描淡写,不会被任何人所铭记。”
这里不是教室,他们不是学生,轮不到周岁闲喋喋不休的说教。
“呵呵呵。”周岁闲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原本想要讥讽叶榕的身份,中途却改变主意,转而平静地说,“谢谢你的预见,但至少我做的一切都是由我自己的意志决定的。”
叶榕思索这句话确切的含义,徐峰却展翅飞上高空。
对话散去,水声挤入空隙。
湖水与天空被数道水柱连接,血桥从未如此鲜红,其中的血丝仿佛急不可待,想要冲破网罗,加入湖水的狂欢。
失心湖上空。
周岁闲和徐峰彼此没有说话。
他们的神经时刻紧绷,防备着对方的偷袭,然而这份注意力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转移到敬神村的泥人滩上。
与禅意林的寂静空灵截然相反,泥人滩仿佛寻常的市井,低语高喊、嘟囔吵闹、歌唱哭泣,言语甚至将失心湖激昂的水流声盖过。
周岁闲被下方熙熙攘攘的黑点震撼:“敬神村的村民都活过来了?”
徐峰怔怔地看着,许久才道:“恐怕是的。”
其实复活还未完成,西南角还有不少的泥像正慢慢地褪去硬质泥土的表层。
手指僵硬地活动,眼睛艰难地睁开,适应阳光与声音。
朝拜者疑惑地站起,不知自己因为什么跪下,清醒者打量四周,对陌生的环境无所适从。
“这座城市的原住民……”徐峰喃喃道,“他们与我们的唯一区别恐怕就是能力了吧?”
周岁闲仿佛在惧怕这种说法,坚决地否认:“不对,不是一回事,他们是敬神村的村民,而我们失去了记忆。”
高度下降。
嘈杂的声音中开始有清晰的内容。
“我是谁?”
“这是哪里?”
“为什么天上有巨大的眼睛?”
周岁闲瞳孔紧缩,为什么,这些人没有记忆?
只有徐峰知道原因。
这近万人是量产能力者的中间产物,是未完成品,是“无”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