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再次涌进七八名客人,伊格在前方引领,后面是总督和来自奥斯曼的王子,总督夫人也陪在一旁,她虽然已是中年,不再年轻,但经过精心的打扮之后,却是光彩照人,尤其是修长的眉毛,如同一弯新月,将这位中年美妇人映衬得更加妩媚。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约翰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位奥斯曼王子戴一顶红色的高筒毡帽,身穿长袍,蹬着马靴,并没有刻意的修饰,但在众人心中却是卓尔不群。身份的高贵在总督府这座名利场展现的淋漓尽致,因为所有的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这位王子的身上。
也许,只有我没有时间理会这位王子,因为我看到总督和王子身后跟着的人,竟然有伍德父女和田中兄妹。
伍德身着军装陪同着总督,卢娜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进后花园。我在想,她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根本不用打扮的女子,她没有两个夫人那般的精雕细琢,只有一袭红装,腰间系了一条流苏,便足以勾魂摄魄,轻风摇曳之间,她款款地走来,宛如炉中跳动的火焰。
多莉少女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她喃喃着:“她好漂亮!”多莉口中的她自然不是总督夫人,而是卢娜。
尼莫偷偷地告诉她:“那是当然,你知道吗,她是我嫂子。”
多莉看了看我,满脸的不相信,“就是他吗,哈哈,别逗了。”
尼莫急道:“你怎么还不信呢,我哥亲口告诉我的。”
“切,你们兄弟也太自恋了吧。”
“嫂子也亲口跟我说的。”尼莫自然不知道,那日我和卢娜为了一条手链斗智斗勇,我让尼莫去偷时曾说卢娜是我的女友,而卢娜让尼莫抓住我的时候也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说她是我的女朋友,更何况,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住了卢娜,逼她承认我们是一对夫妻。想到此处,我不禁摇了摇头,进城这几天,自己还真是胡闹。
多莉远远看着卢娜,又看了看尼莫,“我还是不信。”
走到后花园,卢娜便松开挽着伍德的手,侧身躲到了一边。她心中对自己的这位父亲早有成见,今天能陪着他出席总督的家宴已经是给了伍德很大面子。
智子挽着田中的手,好奇的四下张望,忽然看到地上的牛羊,不禁大为惊奇,她眼前一亮,已经发现了我,像一只小燕子,松开田中的手向我飞过来。
“虫子哥,你做厨师了?”
我哈哈一笑,“嗯,正准备给你做好吃的呢,一会烤了,都给你吃。”
“哈哈,虫子哥,你真逗,这么一大头牛和一只羊,我可吃不了,你要撑死我吗?”
“没事,到时候我帮你往嘴巴里塞。”我笑着对智子说。
“可这牛羊还没宰呢,要烤完得等到什么时候了,没等撑死,我便被饿死了。”
“这你不用担心,看到他了吗?”我用手一指尼莫,“这个黑小子分分钟搞定。他是尼莫,我的好朋友。”
“那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吃你的肉。”说完,智子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想起手臂上被智子狠狠地咬过一口,再看看智子垂涎欲滴地看着我,心里打起鼓来,“不是我的肉,是牛羊的肉。”
智子浑不在意,“哪个好吃,吃哪个。”
总督和王子到来,现场响起一阵掌声,众人纷纷向他们致意,两个人也一一还礼。
我却发现皮优不知什么时候拉着钱眼走到不远处,与其说是拉着不如说是揪着,她冷冷地低着问道:“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他来了。”
钱眼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委屈的说:“他不让我告诉你的。”
“钱眼,你这个王八蛋,竟然骗我。”说完,皮优便似要扬长而去。
钱眼一把拉住皮优,“姑奶奶,您别发火呀,哈米德王子也没有跟我说让您回去。所以我才答应陪您来的。他大老远跑过来,您躲着不见也不好吧。咱不急,看看情况再说,好吧。”
皮优沉吟着,没有言语。智子看到皮优,高兴的跑过去和她拥抱,皮优也脸现笑容,却并不那么自然,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眼便能看出来。
瓦德总督站在场地中央向众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无非是欢迎奥斯曼王子哈米德、感谢各位光临以及吃好喝好的客气话罢了。
接着总督便请哈米德讲话,哈米德向所有的来宾点头致意,他清了清嗓子说:“很荣幸来到澳洲,也很高兴见到瓦德总督和夫人,今晚总督在家中设宴,更是让我感觉到了家的温暖。这将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所有的朋友,无论是新朋友,亦或是老朋友,欢聚在一起,这让我想到我很喜欢的几句诗,似乎可以改成:蓝色的澳洲的夜,黑猫和松鼠漫步,星空和大海相拥。今天我特意给大家带来一些小礼物,一条奥斯曼长巾,并不是多么的贵重,却希望能表达我对各位朋友的敬意,同时我的厨师将为大家烹制美食,在澳洲这片与世隔绝的蛮荒之地,大家也能喝一杯红茶,带着印花的长头巾,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一切都是好的。”
他虽然说那条长巾只是一件小礼物,但佣人派发下去的时候,约翰夫人不禁啧啧称赞,“这是丝绸呀,摸起来手感很好,绝对是上等的材质,这刺绣也是纯人工打造的,王子真是用心了。”
哈米德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敬总督,敬各位嘉宾,一切都是好的。”
他很善于调节气氛,所有的人都盈盈地举起酒杯,“敬总督,敬王子,一切都是好的。”
这里马脸、猪头已经将制作好的奥斯曼美食摆上了桌子,酥饼、煎蛋、梅泽沙拉、亚历山大烤肉,还烤出了一只全羊摆到了桌上。那只羊色泽红润,冒着香气,令人垂涎。
马脸得意洋洋的瞥了我一眼,拿起刀来为客人们割下羊肉,哈米德亲自将那一盘盘地烤肉送给前来取餐的客人们。
面对美食的诱惑,无人能够抵抗,大金牙也催动胖大厨把一些菜品摆上了桌子。只有我和尼莫这里冷冷清清。没有办法,刚才那一系列的事情,让我们耽误了许多时间。
几乎所有的人都围拢在餐桌前。我们这里只有皮优、智子和卡尔两兄弟。
多莉花痴般看着哈米德,“天呀,他是童话中的王子吗,还会写诗,好浪漫呀!”
皮优有着波斯美人的迷人双眸,泛着涟漪,水波荡漾,她正远远地望着哈米德,听到多莉的话,撇了撇嘴,“假仁假义!搬来几首诗卖弄就真当自己是诗人了。”
不知怎的,我看着哈米德也不是很舒服,听到皮优的话,大有知音之感,“就是,作诗谁不会呀。”
多莉不满意的看了我一眼,“你会吗,那你也作一首。”
智子抢话说:“虫子哥,你作的诗一定比那个王子好。你就现在作一首诗,写一下这头牛吧!”
我暗骂自己嘴欠,闲着没事吹什么牛,结果这下尴尬了。
我看着这头牛,愁眉苦脸起来。多莉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挖苦道:“虫子,你的诗呢,就着米饭消化了吗?”她不再叫我沈先生,改口叫我虫子,显然是受了皮优和智子的影响。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朗声吟诵起来:
这头野牛味道美。
两只眼睛一张嘴。
尾巴长在屁股上。
肚子下面四条腿。
我确实写过很多这样的诗,父亲听完只是笑了笑,他说我的诗也算是诗的一种,应该叫打油诗,古时候有一个叫张打油的人总是写这些有趣的诗。
我念完四字打油诗,多莉愣嗑嗑地看着我,皮优和智子却哈哈大笑起来。
智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虫子哥,你的诗绝对是天下第一,极具现实主义色彩,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不颁给你都说不过去。”
皮优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臭虫子,你脸皮怎么那么厚,跑这里来丢人现眼。”
多莉似乎感觉受到愚弄,脚跺了一下,“虫子,没想到你是个下三滥。”
皮优和智子肆无忌惮的笑声吸引了在场所有的人,卡尔和小约翰放下酒杯走了过来,“哥,有什么好玩的,你们笑得这么开心。”
哈米德原本是现场的焦点,被我这样胡乱搅和之后,没人再理会他,大家全都看着我。我知道玩得有些大了,清了嗓子说:“尊敬的各位朋友,接下来我们将开始制作美食,今天皮优女士为大家带来的是正宗的澳洲美食,最新鲜的牛羊肉,搭配行云流水的刀功,荤香四溢的烤肉马上就会呈现在您的眼前。”然后对尼莫说:“开始吧”。
尼莫抄起自己那把牛刀,走到那头野牛面前。我提起匕首挑断了捆着牛蹄的绳子,野牛终于获得自由,一下站了起来。众人一声惊呼,纷纷后退,多莉更是花容失色。
我却不给野牛丝毫逃脱的机会,一个绳套已经套住野牛的脖子。野牛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尼莫注目凝神,目光炯炯,他提气收腹,表情凝重,左手拍了拍牛肚子,然后气运丹田,右手挥舞着牛刀。刚刚磨过的牛刀寒光闪闪。人们只见牛刀在尼莫的手中上下舞动,劈下去如长空掠过闪电,刺过来如惊雷撼动山岳,伴着尼莫行云流水的动作,只听咚的一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野牛应声倒地。
我和尼莫拎起四条牛腿,这头牛已然躺在案板之上。再看尼莫手掌朝这儿一伸,肩膀往那边一顶,伸脚往下面一抻,屈膝往那边一撩,动作轻快灵活。他的牛刀刺入牛,皮肉与筋骨剥离的声音,与他运刀时的动作互相配合,如此地和谐一致,美妙动人,就像踢踏舞一般节奏欢快至极。全场静了下来,都在欣赏着尼莫出神入化的刀功。
父亲曾见过尼莫的刀功,很是欣赏,他告诉我,尼莫虽然是一个黑人少年,但有一点却远胜于我,就是做事比较喜欢动物的肢体构造,当完全掌握了这种规律,在屠牛宰羊之时,甚至不必用眼睛去看,随手便可以切中要害,屠牛杀羊如此,狩猎射击如此,功夫技击亦如此,甚至从政、经商和交际亦如此,因为对规律的掌握远远比一般的技术技巧要更高一筹。
也正是借着这些感悟,我的射术和狩猎技能在那段时间也突飞猛进,只是刚刚入世的我尚且不明白从政、经商和交际的规律。
片刻之间,尼莫已经把牛肉一块块的扔给我,我抄过牛肉,随手放到烤炉之上,新鲜的牛肉滋滋冒着油,我把事先调制好的酱料刷到牛肉之上,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那些端着盘子的人们忘记了用餐,只是端着盘子,拿着刀叉静静地欣赏着我们两兄弟的表演。
皮优食指大动,像一只馋猫一样,闪着发光的眼睛,催促道:“虫子,好了没有?”
我割下一块牛肉,放到她的盘子里,“好好品尝,都是你的。对了,你刚才说过,这头牛和那只羊都是你买了,一会儿记得付钱。”
皮优骂道:“臭虫子,你也掉钱眼里了吗,满脑子就是钱。快给智子也割一块。”
没等智子上前,卡尔和小约翰却已经迫不及待,“哥,我们的呢?”
我哈哈一笑,“别着急,都会有的。”
伍德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比利,我一直梦想着能再次品尝你的烤肉。没想到,总督大人帮我把愿望实现了。”
人们陆陆续续的来到我这里,端起一盘盘的烤肉,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交口称赞。
小约翰把两盘肉端到约翰夫妇面前,两个人扭捏着接了过去。
卡尔则把肉端到总督和哈米德面前,总督品尝之后,大是赞叹,“味道很好,”他一挑大指,“这是最正宗的澳洲美食。”
哈米德吃着嘴里的肉,极是尴尬,我想些刻再美的食物在他的嘴里,他尝来也只能是苦涩,这便是傲慢的代价。那个奥斯曼的厨师羊肠子悠悠地走了过来,“小朋友,我能尝尝你的美食吗?”
“当然可以。”这个人没有马脸和猪头那样盛气凌人,总是笑呵呵的模样。我看到刚才他正和田中坐在一起聊着天,不知道他们之间会聊些什么。
羊肠子吃着肉,也挑起大指,“这是最地道的烤肉,很好吃,这得益于这个小兄弟的刀功和你的烤制技艺,很地道,很澳洲。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登门拜访,向你学学这烤肉的手艺。”
田中似乎对我更加有兴趣,他一指尼莫说:“这位小兄弟的刀功让我想起了中国的一则典故,叫疱丁解牛,他的表演是今天给大家最大的惊喜,而你的烤肉则是第二重惊喜,难怪皮优那么喜欢和你在一起了。”田中大声的说。
我笑着给田中割了一块肉,一瞥之间却看到哈米德听到田中的话,脸上浮起一层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