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磕磕地看着卢娜,她居然怀疑我在饭菜里下毒。
我勃然大怒,“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吃拉倒。”
卢娜笑呵呵地说:“你生气的样子,还是很帅地。”
我不禁有些感叹,女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最后也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一句:“莫名其妙。”
随即,耳朵被揪了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叫起来:“虫子,好呀你,怪不得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原来是找美女来了。”
我叫道,“姑奶奶,轻点,你揪耳朵的本领是哪学来的,手疾眼快。佩服呀佩服。”
“你少来,你说为什么要跑?”皮优气势汹汹问我。
智子跟在皮优的后面,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轻轻的说:“虫子哥,你怎么不用趟泥步躲开呢?你看耳朵都被揪红了。”
我暗骂,这个小丫头片子可真会补刀。
我恼羞成怒,“二位大姐呀,差不多就行了。我怎么躲都躲不开你们呢。”
皮优一愣,智子怯生生地说:“虫子哥,是我们先来的。”
我再次吃瘪,只好硬着头皮说:“是,你们先来的又怎么样?这就不能跑到这儿吃饭吗?吃完饭,我立刻回小镇,再也不回来了。”
卢娜皱着眉头,显然不喜欢这种气氛,她把刀叉放下,“不好意思,我吃饱了。”
随即招呼来服务生结账。服务生走过来,“先生,女士,餐费是十二英镑。”
卢娜正欲付费,智子叫了起来,“虫子哥,你居然吃软饭,要这位美女姐姐付钱?”
卢娜冷冷地说:“我们是各付各的。”拿出两英磅对服务生说:“这是我的甜点费用,那两份牛排是由这位先生来付。”说完拿起背包转身离开。
我对皮优和智子说:“看到没,我们是各吃各的。服务生,多少钱?”
服务生笑容满面,“先生,两份牛排是十英镑。”
我的笑却在脸上僵住了,两份牛排,十英磅,我口袋里只有两英镑,哪里有那么多的钱。
“多少钱?”服务生没能察觉我的异样,回答道:“先生,十英磅。”
我摸了摸下巴,看着皮优笑了笑,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个,老大,皮优老大,该结餐费了?”
智子叫起来:“虫子哥,你泡妞,要皮优结帐。”
皮优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泡妞吃饭,要我来结帐?”
我对服务生大叫一声:“听到没有,我的老大说了,他来结帐。”随即一把抱住皮优,狠狠地亲了一口,“老大,你真好。谢了。”
我清楚地感觉到皮优身体僵在那里,她绝没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当然也绝不会想到,我随后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皮优的怒骂:“虫子,你这个王八蛋……”。
走在格里芬湖畔,我犹在心惊胆颤,这下可把皮优得罪苦了。
可实在没有办法,不如此,我会更加尴尬。
钱,真是好东西,以前我每天在荒原狩猎,只消有一把枪或一张弓便可以衣食无忧。
没想到,跑进城市,却发现没有钱在这里真是寸步难行。
只要有了钱,在这个城市才能有尊严的活着。
难怪皮优的叔叔而对皮优的讥讽毫不顾忌承认自己掉进钱眼里了,还笑着接纳了“钱眼”这个外号。
我第一次对钱有了强烈的兴趣。
我渴望有一些钱,至少每次吃饭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难堪。
格洛湖很美丽,宛如画境,沿岸或是芳草凄凄,蝶舞翩翩,或是悬崖峭壁,千姿百态,或是树林葱笼,苍松翠柏,映入水中,如翠如碧,蕴尽了诗情画意。
这是一条湖滨的小路,小路以石子铺砌,在湖滨蜿蜒前行,两侧的花草留下了一路的芬芳。
更难得的是这一带极是幽静,少有人来,唯有虫儿的低吟浅唱。
前面终于发现一个身影,一袭红妆,风姿绰约,宛若天仙。
此刻,她绝美的容颜在绿树红花、蓝天澄湖的映衬下,更显妩媚。
她正呆呆地望着湖面,悄然驻立。
想到昨天的、今天的种种尴尬,我却有些生气,大踏步走了过去:“这个地方真不错,在这跳湖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卢娜不理会我的调笑,“你做的烤肉确实很好吃。”她赞赏着。
“那是当然,这里的肉肉质不好,如果是荒原上的野兽味道会更好。但是以后我绝不会再给烤肉吃,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卢娜皱了皱眉头,“怎么,我又惹你了?”卢娜不解的问道。
“你昨天把我光屁股轰出来,害得我全城祼奔,假仁假义的请我吃饭,结果你结完自己的帐就走,你知不知道没钱结账有多尴尬吗?”
卢娜更加疑惑,“你没钱结账?”
“当然”,我说完把口袋都翻了出来,“你看,我全身最干净的就是口袋。”
我粗鲁的一把拉住她,“喂,你明知道我没钱付账,又捉弄了我一把。”
卢娜脸色一变,甩掉我的手说:“你抓疼我了,你说你没钱谁信,你的这身衣服哪一件不是高档款式,加起来不会少于五十英镑。”
我倒吸了一口气,不会吧,皮优那么大方,给我置办了这么豪华的一身行头。
但想到刚才的窘样,又来了气,掏出那个手链对卢娜在她面前晃了晃说:“你不是想要这个手链吗,我偏偏不会给你,我宁可扔到湖里。”
说完随手真得把那个手链扔到湖中,手链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弧线,闪耀着光芒。咚地一声落入深深的湖底。
卢娜呆呆地看着水面荡起的一圈涟漪,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这下弄得我不知所措,“你……你……你哭也没有用,反正我认了。”
我肉烂嘴不烂,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卢娜掉着泪,自言自语说:“你知道吗,我的妈妈小时候曾给我买过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链,可惜让我弄丢了。”
“今天我终于又看到了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手链,我好像感觉到妈妈回来了。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
“你跟伍德一样,都是那么无情。在伍德失魂落魄的时候,却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但伍德心里却永远装着那个女人,他从英国跑到澳洲,从澳洲跑遍世界,整整二十八年,妈妈无怨无悔地等了他十八年,盼了他十八年。”
“她就是在一年又一年等待中,心痛不已,我妈妈是心痛死的。”
“我恨伍德,他不配做一个丈夫,更不配做一个父亲。”
说完,卢娜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过去。
我傻了眼,没想到这么一个不值几个钱的手链竟然藏着卢娜对妈妈的无尽思念。
我顿时后悔的不得了,自己实在太鲁莽了,我望着卢娜远去的背景,大声地说:“对不起,我不清楚这个手链对你的重要性,你放心,我帮你捞上来。”
说完就准备跳下湖去,忽然又想起卢娜说这身衣服价值不菲,见四下无人,急忙脱了个干干净净,放到草丛上,纵身跃进湖中。
湖水很深,我一头扎下去居然没有够到底,只好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深水。湖水深处冰冷刺骨,但我还可以承受,终于触摸到湖底。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还好湖水极是清澈,阳光还能勉强照到湖底,湖底水草丰茂,如长发一样随着水流摇摆。
在氧气耗尽的最后一刻,我终于看到那一串晶莹的手链正安静的躺中湖底,我一把抓到手里急速的向湖面游去。
我把手链拿在手里,高兴地说:“我拿到了。”
忽然,我破口大骂,“小丫头片子,你就是个乌龟王八蛋,嫁个丈夫是乌龟,生个儿子没屁股……”
岸边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连同我的衣服早已不知去向。
天光云影的变幻让格里芬湖呈现不同的美丽,午后,没有一丝风。
湖岸芳草凄凄,几只鹭鸟洁白的棱羽倒在水中,尖尖的喙剑一般的挑起水中的游鱼,于是那湖便越发显得静谧。
那鸟儿远远地看着呆立水中,一动不动的我,似乎疑惑它所看到的是不是一个人类。待我眨了眨眼睛,捧起湖水洗了把脸,鹭鸟们才明白过来我是人类无疑,于是惊恐的扑打着翅膀,掠过水面飞走。
蓝天倒映下的湖水变幻成蓝色,平展展地铺上远山,与那一抹碧色相接。那湖中的小岛和沙洲竟是浮在天空之中,倘若此时有人划一叶扁舟驶来,怕是会让人怀疑是天上的仙子吧。
父亲和古时候的诗人大约心灵相通,每每遇到良辰美景总会吟诵起那些美丽的诗句。王勃吟诵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刘禹锡吟诵过“遥看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而我应该是看到如此美景第一个想骂街的人。
我又一次咒骂起卢娜,她真是蛇蝎心肠,满满的算计。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挨了一记耳光,紧接着把还光着屁股的我从家中轰了出来,今天又给尼莫灌了迷魂汤,让他反水抓我,再跑到饭店害我拿不出钱出丑,如今又偷偷拿走我的衣服,再次让我面临着祼奔的尴尬。
我发誓一定要让卢娜付出代价,我相信,凭借自己纵横荒原,潜伏猎杀野兽的经验,完全可以利用树丛、房屋隐身,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我将悄无声息的潜入卢娜的住处,倘若她再次拿出手枪,我会毫不犹豫地击落手枪,反手擒拿,将她踢倒在房上,扒光她的衣服……
等等,为什么我要扒光她的衣服呢?
是不是太邪恶了?
是了,是因为她让我两次祼奔,我自然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况且,我在想扒光她衣裳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龌龊地想法。我是个正人君子。
当然,最紧要的是我需要一件衣服。
找卢娜,当然不能让她再看我笑话。
佐佐木也不行,他住在日本武馆,要是那些日本武士看到我这个样子,笑尿了怎么办?
放眼整个城市,只有皮优了。
嗯,她已经接纳了我一次,不妨再接纳一次。
而我裸奔的事情,也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
我又有些泄气,今天逃单,让皮优付账,实在做得有些混蛋。
估计皮优还在生我的气呢,到时候只好认认真真的向他道歉。
她是我的老大,是我徒弟的师娘,一定会大度的接纳我。
我扯断岸边的苇草,用苇叶编织成腰裙,只是苇叶很韧,裹在身上极不舒服,叶边缘的锯齿甚至割至多的皮肤。
倘若有面镜子的话,估计能在镜子里看到一个野人,或原始人呀。
倘若把苇叶围在腰间,结果只有一个“蛋疼”。我顺手把它扔到一边。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虫子呀虫子,你可以纵横荒原的猎人,百发百中,那些野兽见了都要绕着走的,如今真得成了一只虫子,任凭几个小丫头捏来捏去。”
是呀,我曾经自由的在荒原狩猎,即便是面对凶猛的兽群,依旧有办法逃出生天,我一度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我可以戏耍小布,忽悠佐佐木,和皮优称兄道弟,也可以靠自己的小聪明让卢娜无可奈何,但这些都只是小小的插曲,如今却被困在这个城市,困在这一片湖水之中,没有任何办法。
我越发感觉这个城市像一个黑屋子,屋子外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有什么,充满了好奇,而屋子里的人又觉得闷得令人窒息。
想到这里,我复仇的念头竟然也有些淡了。
湖水把我泡着越发的难受,我曾试图钻到草丛里,草丛中的蚊虫没几分钟让就我重新回到水中,我仰面朝天躺在湖面上,只露出嘴巴和鼻孔,耳朵已经浸在水中,满耳都是不可捉摸的声音。
最终,我还是下定决心,等到夜幕降临,我就穿上苇叶做的裙子,到皮优那里借一件衣服。于是重新拣拾起那没有编织完的苇叶裙认真的开始编织。
正在这里,一个声音怯生生的问道:“虫哥,你在做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