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平带着巡防营和马队撤出伏阳城后,向西北直奔裕阳而去。队伍开到到了裕阳城下,周世平才发现城头的龙骑已经换成五色的十八星旗——裕阳城已经改旗易帜了!周世平要裕阳守备兼知县岑本源取消易帜,打开城门让他们入城!岑本源缩在城头说裕阳城已经革命了,请周世平另寻他处安歇。
眼看天色将晚,周世平只好带巡防营和马队,在裕阳城和十家镇之间的十八里铺安营扎寨,他和和顾微尘在车马店里安歇。
十家镇里,刚刚安顿好守店伙计的郭治清,正准备回三家营过年,镇外车马店的活计却慌慌张张的来报告,说车马店来了大批军爷,请他过去主事。
郭治清赶到十八里铺才知道,暂住在车马店里的竟然是周世平!郭治清赶紧把店里的食宿草料全部拿出劳军,同时让伙计火速赶往三家营,请郭修安过来。
郭修安和周婉玉赶到十八里铺已是戌时,灯火通明的车马店里一片忙碌。郭修安跪在周世平面前捶胸顿足:“周大人,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现在在哪儿?郭家的脸都让他丢光了!我活着没有脸面见你,死了也没有脸面见我爹和我哥呀!”
周世平扶起郭修安说:“修安你别这样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将来你见到治远,自然就可以说清楚了!”
郭修安说:“误会个屁!天底下哪有女婿带兵讨伐老丈人的?他要还算人,就不会干这种事儿!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畜生啊!”
周世平说:“修安,天底下的有些事儿,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算不是他领兵来,也一样会有别人领兵来的!”
正在这时,董振寰进来说裕阳知县岑本源求见。周世平愤愤地问:“他还有脸来见我?”
岑本源连连道歉的行完礼,然后问周世平:“大人您真的不知道吗?五天前,大清皇帝已经下诏退位,大清已经亡了!四天前,袁总理已经代表北方通电赞成共和!三天前,南北议和已经达成,革命党新出的公报上,还登出了段祺瑞领着各地的武将逼皇帝退位的电文,您的名字也在里面啊!”
岑本源说完便拿出了退位诏书、共和文书和通电公报,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周世平悲愤交加的看完书报,一下子瘫座在椅子上泪如雨下。顾微尘悄悄的进来将满头白发的周世平附背轻抚,任由孩子般哽咽的周世平泪湿衣襟!
周世平彻底崩溃了!绝望、悲痛、愤怒、无助、悲哀、羞愧、还有些许的欣慰涌上心头。
当听到皇帝已经下诏退位的那一刻,周世平才知道他为之戎马一生、视若生命的大清竟然已经亡了!他有一种脊梁骨被生生折断般的绝望!大清国悄无声息的抛弃了他,就像当年父母暴亡弃他而去一样,一种如脊梁被生生折断的绝望和悲痛油然而生!看到共和文书,说明狼子野心的袁世凯已经背弃圣恩欺君窃国成功,令他顿时满腔愤怒难以言表!如今皇帝自行退位,他周世平纵有万丈雄心,也只能栖身车马店,亲手组建的巡防营和马队都成了没娘的孩子,让他这个官长觉得又是何等的无助!
知府许进阶和知县温增明作为府县之父母,弃城而去之前肯定已经拿到了诏书和文报,但为了一己之私利他们连镇衙总兵都故意隐瞒,有这样的僚属主政一方,又是何等的悲哀!段祺瑞领衔逼迫皇帝退位的电文,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周世平的脸上,原来葬送大清也有他的“功劳”,一生忠君卫国的他早已由“忠臣”变成“逆子”,他那里还有何脸面苟以羞愧自掩?如果不是郭振寰最后一刻对他醍醐灌顶般的劝阻,那么现在伏的阳城早已枪声四起、炮声隆隆了。如果真的找那么一点可以聊以自慰的话,就是他周世平虽然负了国,但总算没有负了这一城百姓!
良久良久,周世平才平复了内心的汹涌。他接过了顾微尘早已备好的汗巾,擦了擦脸说:“今天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