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省的武备学堂,和其他省相比是开办的最晚的那一批。地处华夏腹地的豫省,社风闭塞、民思禁锢,一直奉传统儒学为正统,所有新式学堂的开办,不管从数量还是时间,都远远落后其他省份。
新来的陈巡抚是朝廷的“立宪派”,他主豫后才开始在全省力主革新教育。陈巡抚将发展新式教育,作为豫省“今日最为急务”的事情来抓。陈巡抚说:“自强之道,端赖人才,而人才之兴胥有学校!至学堂为育才自强之基,无论文物学术必当从此入手!”
陈巡抚责令布政使广筹学款、广开新学、鼓励留洋、重金引才、严定奖惩。而豫省武备学堂,就是他倡建的第一个新式军事学校,其地位之高仅次于豫省大学堂。
武备学堂主要是响应朝廷“新政”要求,为豫省培养新式的基层军事官弁,同时也为直隶的武备大学堂输送人才。
既然是军事学堂,豫省武备学堂开设的课程自然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而是算学、舆地、枪学、炮学、军器学、防御学、工程学、水雷、地雷等军事课程,教习也都是京师大学堂的毕业生和留过洋的留学生。武备学堂第一批学生自然也是各地镇台衙门保举的年轻童生秀才,算得上一批好苗子。
郭治远就是武备学堂首批学子。伏阳镇衙上报提督府的十五个候选生,最终仅被核准了区区五人。武备学堂定于这一年的十一月底开学,学生们要先到镇衙集训半个月,多少有点军校学生的样子后,才送到武备学堂。
送走了郭治远,顾微尘打趣问周世平:“你是不是为了治远的事情,破了一辈子的戒律徇了私情?”
周世平一本正经的回答:“举贤不避亲!我这是为国选材,既没破戒律,也没徇私情!”
豫省的武备学堂是个好学堂,老师也都是思想开化的好老师,录取的学生虽然鱼龙混杂倒也资质聪慧。如果武备学堂的校长也是个励精图治的开化之人,那么培养出来的学生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遗憾的是,武备学堂的学监也就是校长,偏偏是个不着调的旗人公子爷。
武备学堂的学监叫宝琪,祖上曾跟着康熙皇帝征讨准噶尔,立了战功后得了爵位。但自从宝家封爵后,后世子孙是黄鼠狼下窝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到了宝琪这一代,已是篾条穿豆腐——根本提不起来了。袭了爵的宝琪混了大半辈子闲差,五十多岁才不得不托人使银,被派到到豫省武备学堂学监的位子。
俗话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宝琪这个爵爷做学监,豫省武备学堂的这锅汤,是注定好喝不到哪里去的。跟大部分的旗人子弟一样,宝学监也喜欢养鸟玩蛐蛐、听戏泡园子。
豫省人喜好的本地梆子、越调和二簧,宝学监嗤之以鼻,他说豫省这些地方戏土得掉渣渣儿,既不像京戏那样有腔有调、四平八稳,也不像像黄梅戏一样有模有样、韵味十足。
养鸟逗蛐蛐好说,但豫省根本没有人会唱京戏,就连黄梅戏,偌大的省城只有一个草台班子,因为听得懂黄梅戏的人实在没几个。但这个草台班子,却被宝琪捧进了戏苑子,全靠宝爵爷捧场才没散伙儿。
宝琪对黄梅戏的《天仙配》,可谓是情有独钟,百看不厌,兴致来了他还要掐个兰花指,有模有样的唱两句。他甚至给自己的黄雀取名“七仙女”,给自己的两只蛐蛐取名“董大将军”和“董二将军”。学生们在背后说:“董永若是地下有灵,知道自己化身蛐蛐并被宝学监封为“将军”,估计要气的掀了棺材板!”
除了这些显示旗人身份的爱好外,宝琪还特别喜欢给学生们训话,训完话不过瘾便开始打学生屁股!宝琪上任不到一年,就把武备学堂的学生们,用军棍挨个揍了个遍!教习长看不下去了,悄悄进言劝阻,宝琪振振有辞:“军校学生哪有不挨军棍的!不打的皮糙肉厚,算什么兵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