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修安确实是去了十家镇。充斥在营里营外的奉承话里,总裹着一股子酸味,有意无意的指向了总兵大人周世平,让郭修安很是不舒服。另外他对“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李家兄弟,更是窝了一肚子火。正好郭治清说镇上有事要他去一趟,郭修安便赶车去了十家镇。
诗云:
依伏牛而襟汉水,
望金盆而掬琼浆;
仰天时而居地利,
富物产而畅人和。
这首诗写的就是十家镇。
不知道从哪朝哪代起,十家镇便是从京洛到云贵川黔,这条南北传统官道上的重要驿站。从伏牛山俯冲南下楚湘,不管是西进川渝还是南瞰云贵;亦或自荆襄北上中原,不论是西出陕甘还是东赴京汴,十家镇都是必经之路。
从区位上来看,在伏襄盆地这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沃土上,伏桐河畔的十家镇,如同镶嵌在伏牛山南尾和桐山北麓的一粒珍珠,成为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中转地,也吸引着数十省的商贾在此开店设号、追财逐利。
十家镇的商贸,始兴于清初,以伏水河北岸的码头为起点逐渐向北扩展,到了康乾年间已经发展为长宽四五里的繁华市镇。乾隆朝时,十家镇初设巡检司、嘉庆朝置营汛、咸丰朝设榷关,“白日千帆过,夜间万盏灯”。繁盛时期的十家镇,市税常巨万银,位列中原四大名镇之首,更是豫西南名副其实的钱袋子。
“外省人吃肉,本地人喝汤!”是对占尽天时地利的十家镇,最恰当的评价。镇上赚钱的生意行当,由晋、陕、鄂、闽的巨商钱号唱主角,本地商号主要以车行马店、饭铺酒肆来跑龙套。十家镇方圆几十里的机灵人,也纷纷跑到镇上做伙计或脚力,不管肉汤还是清汤,只要肯下力气喝上一口,也都能养家糊口填饱肚子。
三家营李姓和郭姓人,也有不少在镇上的商号当伙计,韩家人多在码头做脚力。郭家就在镇上开了一家车马店,李家在芭蕉巷的妓馆也有干股。
郭修安赶着车从十家镇的西南寨门进了镇。
十家镇原本没有寨墙和寨门,所以在咸丰初年被急需补充粮草的捻军,轻而易举的攻陷。镇内最繁华的瓷器街、骡店街被劫掠一空,富丽堂皇的山西会馆也被付之一炬,巍峨高耸的迎天楼化为灰烬。
捻军离开后,元气大伤十家镇商会痛定思痛,在捻军离开后便开始抽厘集资修墙筑寨。于是便有了这长十五里,高三丈三的寨墙。夯实的十家镇寨墙以伏牛山的青石为基,青砖为体筑墙而成;寨墙外缘三尺多高的围墙,加上以两尺见方的城堞,形成了一道坚实的防守屏障。寨墙外围三丈宽一丈五深的寨壕,跟环镇的伏、桐水河相通,构成一道完整的护镇河,也是十家镇的又一道屏障。
除了寨墙,十家镇还修了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及水门九座寨门及寨楼。修好后才发现九门九关冲撞了皇城的九门之尊,商会将水门彻底堵死后,便成现在的八个寨门。每座寨门都修建了高高的寨楼,全部为歇山重顶飞檐挑角;寨楼下是一丈多高的拱埢门洞,寨门用沉重的巨松叠置而成,上面包镶着铁叶加固。
十家镇的不但寨墙修的好,寨门的名字取的也更有文采诗意。东寨门叫“迎旭”,南寨门叫“炳文”,西寨门叫“挹爽”,北寨门叫“庆裕”,东南门叫“文明”,西南门叫“扬武”,东北门叫“承恩”西北门叫“乾维”,而水门的名字取的更有诗意——“源流”。
西南向的“扬武”门,是距离伏水河码头最近的寨门,也是十家镇进出人数最多的寨门,说它是十家镇的门面一点都不为过。既然是脸面,扬武门城楼也是九座寨门里最气派的那座。扬武门城楼高三层,远观像一座宝塔,四角上歇山飞檐,四角下悬风铎垂悬,风来铃响。城楼两侧的城堞上,还设置了两条木雕彩绘的金色鲤鱼,寓意鲤鱼跃龙门之意。
城门楼与蜿蜒的寨墙浑然一体,森严壁垒、雄浑壮观之意扑面而来;城楼上的飞檐挑角随风摆动,叮当作响,又多了三分玲珑秀美之活泼。就连扬武门两侧石柱上镌刻的门联,也别有诗情画意。
上联:扬子江心春水绿;
下联:武陵洞口桃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