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台衙门的确也被围了。乡民们围衙的第一天,周世平问衙里的存粮能撑几天,衙役面面相嘘。顾微尘说粗茶淡饭省着点的话,后衙的存粮也够衙役们吃个五六天的。
围衙的第二天夜晚,顾微尘蒸了一锅杂粮馒头,让帮厨的衙役悄悄的顺给墙外的乡民。周小姐知道后嘟着嘴说:“我的亲娘啊,咱们自己都快断顿了,你还把吃的送给外面那些刁民,你是饿晕头了吗?”
周世平听到后一本正经的说:“没大没小的小丫头片子,你说的是啥混账话?照你这样说,当年你妈也是“刁民”,差点没饿死在衙门口……”
周小姐羞得面带桃花,抱着眼眶湿润的顾微尘撒娇:“我妈这菩萨心肠原来是从这儿来的,得空儿要给我好好讲讲……”然后转过身给自己找台阶:“那你这镇台老爷要发发善心,赶快去管管啊?”周世平说:“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我咋个管,帮哪边儿?我真要谢谢他们也围了我的衙门,让我人出不去,军令也出不去,帮我解了围!”
吃了一天窝头稀饭的于守林便撑不下去了,他让抗捐的百姓选一个代表进衙商谈。然后于守林对身边的师爷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准备五百两银票!”围衙的百姓担心官府使诈,十个社长商量后便一起进去跟于守林商谈。郭修安和社长们抬着金匾刚走进县衙,于守林对着金匾赶紧跪拜。
于知县起了身就,就先跟郭修安套近乎:“我一到伏阳,就听说了郭青天舍命为民的美谈,耳边都是郭族长顺天悯农的贤誉!只是羁于公务,未曾亲自登门拜会,哪想到郭先生却捷足先登兴师而来,于某惭愧之至,惭愧之至!”
郭修安抱拳施礼说:“老爷您客气了!俺们乡下人嘴拙话糙,说不来让老爷们喜欢的好听话,你多包涵!再说俺们既不是来跟你客套的,更不是拿这块匾让您难堪的,咱们还是先说说洋捐的事情吧!”
于守林没想到郭修安不接他的话茬,只好尴尬的说:“郭族长快人快语,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然后让师爷拿出银票说:“各位都是乡间的贤良士绅,平时不辞辛劳的奔走桑梓为民疏难、为国分忧,这又连着几天露宿街头,着实辛苦!我也师爷商量好了,各位的洋捐一个子都不用缴——县衙全免了!另外县衙备了点车马费,还请各位带着百姓尽快回乡,安守农事就吧!”
郭修安看都没看师爷奉上的银票,直接说:“感谢于老爷体恤俺们,您的意思是只要老百姓尽快回乡安于农事,洋捐就全免了?”
于守林说:“郭族长误会了!县衙只是免了各位乡贤的,百姓的洋捐还是要拜托各位尽快征收,也请各位回去后安抚民怨,为本官分忧!”
郭修压说:“于老爷,我们抗的是老百姓的洋捐,你只免了我们几个的,俺们没法给百姓交代;再揣着你的银子回去,老百姓会指着俺们的脊梁骨骂八代祖宗的!”
于守林说那你们想怎样。
“于老爷,我们的万民书早几天就隔着门缝递进了!你要是没看到,我这里还有一份,当着大伙儿的面再给您念念!”郭修安说完,掏出一份书状念了起来。
“一是伏阳官衙撤消“特别洋捐”,大清皇帝已代天下万民赔了银两给洋人,伏阳百姓无需给东岗教堂再赔一次;
二是伏阳官府释放这次抓捕羁押的“拳民首犯”,这些“首犯”其实是受蛊惑的百姓,而围攻教堂的神拳会要犯已经全部被教堂打死,不可株连无辜!”
于守林听完郭修安的要求,便两手一摊说:“你们这些要求都是提给教堂的,我是老百姓的父母官,不是洋人的父母官,哪做的了洋人的主?还是请百姓们先解了县衙的围,待本县和教堂商量之后再说吧!”
郭修安说:“择日不如撞日!于老爷现在就派人和教堂商量。什么时候答应这两条,俺们什么时候就散去!反正已经围了好几天了,不在乎在门外多等几天!”
于守林的缓兵之计被识破,只好对郭修安说:“郭族长,跟洋人打交道难啊,我跟师爷商量一下再回你们吧!”郭修安说:“是要商量一下,我们就在这儿等老爷们的回话!”说完便坐在衙门口的台阶上开始抽旱烟,其他社长们见状,也扎堆儿席地而坐。
于守林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和师爷回来后堂。于守林咕噜噜的抽了一通水烟,然后问师爷这是他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