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一早,三家营李家年轻的族长李长盛,便带着族人抬着尸首在前,披麻戴孝的家属紧跟其后,哭哭啼啼的去东岗教堂讨说法。
而同时,东岗教堂周围十里八村的拳民,个个赤身露背头裹红巾,手拿镰刀斧棒,也浩浩荡荡的早早从四面八方涌向东岗教堂。
里莱德这几天焦头烂额。京城的形势自不必说,伏阳教区的局势也是岌岌可危。除了寨高墙阔的东岗教堂,十多个县里的大小教堂被拳民和百姓轮番围攻,拆的拆毁的毁。闹的最凶的伏阳、裕阳和唐州三县,所有教堂都成了一片瓦砾,传教士不是被杀就是生死不明,被抓的教众更惨,不问青红皂白就被乱棍打死。就连教堂的佃户们也紧急声明弃租退教,宁可饿死也要躲过这场飞来的横祸。
在这个节骨眼上,东岗教堂马队却偏偏卷入了三家营村民的斗殴,还误杀了村民,这无疑是一根炮捻儿引进油锅里,不赶紧灭火降温后果不堪设想。
里莱德训诫完惹事的马队,便立即准备拿钱买命息事宁人。他正准备派人跟三家营协商赔偿事宜,韩皮匠却慌里慌张的来到教堂。韩皮匠说三家营的族长郭修安愿意出面调停他和李家打架的事情,然后做个中人跟教堂协商误伤村民的赔偿,让他来问问打算的意见。
里莱徳问死伤的村民有没有郭修安的族人。韩皮匠想了想说应该没有。里莱徳又问郭修安是不是拳民,他支不支持村民加入神拳会。韩皮匠肯定的说:“郭族长根本瞧不上神拳会,更不让族人入会练拳!”
韩皮匠的话没毛病,但里莱徳理解起来就有了偏差。韩皮匠说的族人指的是郭姓一族,而里莱徳以为整个三家营都没有拳民,更和神拳会没关系。这样事情就简单了,明天派韩皮匠代表教堂跟郭修安商谈,赔钱买命息事宁人,跟神拳会相比,三家营的人命拿些碎银子就打发了!
韩皮匠得知里莱徳的态度后长出了一口气。他说三家营的族长郭修安调停这件事最合适,他连夜赶回去请郭修安尽快和教堂协商。里莱德说最近教堂外面不太平,几个来礼拜的教民晚上被人劫杀在半道上,韩皮匠最好在教堂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赶回三家营不迟。
机会稍纵即逝。第二天一早,韩皮匠还没出教堂的大门,东岗教堂便被拳民和百姓团团围住。里莱徳厉声问韩皮匠:“你不是说三家营没有拳民吗?郭族长不是愿意调停吗?那这些拳民来干什么?”韩皮匠趴在寨围上看了半天,然后哭丧着脸说:“外面这些拳民没一个是三家营的!咱们愿意息事宁人的消息不是还没告诉郭族长嘛…….”
里莱德这才明白他把事情想简单了。外面的拳民不是死者家属,他们不是来要赔偿的,而是要传教士性命的!里莱德态度立马变得强硬起来,他止住了去谈判的韩皮匠,然后命令寨丁和马队荷枪实弹全部上寨围,一旦拳民围攻打教堂,就毫不客气的开枪还击!
张白义原打算让李家人抬尸问罪,名正言顺的赚开教堂的寨门,然后他再带拳民冲进教堂的。但抬着尸首的李家人走的太慢,李长盛带着族人赶到教堂的时候,东岗教堂早已经被全民们围的密不透风。张白义看着声势浩大的拳民队伍,干脆把李家人的晾在一旁,直接下令强攻教堂!李家人挤不到前面凑热闹,只好抬尸退到一旁看热闹。
从人数上讲,东岗教堂的寨丁加马队,根本没办法跟拳民。但占了地利的寨丁们,把滚水和热油从高高的寨围上往下倒,马队的长枪也居高临下向外射击。
人多势众的拳民,轮番围攻了好半天,根本就没摸到教堂的寨门,反而被寨丁的滚水热油烫伤不少,被马队的洋枪打死了很多人。教堂久攻不下还吃了大亏,张白义便鸣锣收兵,相约明天再战。
八千神拳会众,进攻一个只有几十杆长枪护卫的教堂,没啃下来不说还崩了门牙,灰头土脸的撤回了村寨。威严扫地的张白义把众师弟狠狠的骂了一顿。
号称“胡诸葛”的八师兄不得不劝张白义说:“是咱们大意了,没想到洋人手里的烧火棍(长枪),竟然不用装铁砂就可以连发,让兄弟们吃了大亏!依我看,镇台衙门咱们还要再跑一趟的。咱们灭洋还不是为了扶清嘛,官老爷们就算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能总当缩头乌龟吧?再说镇台衙门也有洋枪,如果他们愿意出马相帮,明天肯定能压住洋猴子的气势!”
胡诸葛的主意还算不错,冷静过来的张白义立马派胡诸葛去镇台衙门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