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祖心里五味杂陈,自从郭修平取了功名后,郭家就被免了田赋税银,郭敬祖每年也顺手减了韩家的租粮。如果李泰栓买下了这些地,不认之前的租约,韩家立马就无地可种;就算李泰栓续租给韩老大,田赋肯定要加回来的,地租也就只增不减。
郭敬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韩老大说:“好吧!我可以跟李家谈你续租的事儿,但加多少租子就不由我做主了!”韩老大说:“只要能让我继续种,该加的租子我都认!”
韩家买地的事,就这样彻底被搅黄了。韩皮匠出了郭家门,就抱着银子直接折回了十家镇,他要赶紧去钱庄还了银子——几百两银子在自己手上过了夜,不安全不说,就是这一晚多出来的利息,都够韩家喝一壶的!
当垂头丧气的韩皮匠,深一脚浅一脚的摸黑回到家的时候,韩老大和韩二,正在呼噜呼噜的吃着蒜汁面条。韩老大抹抹嘴安慰韩皮匠说:“这次闪了你的腰,要怪你就你爹无能吧!李东家认了咱跟郭家的租约,让咱继续有田种,也没在田赋上多加码……”
韩皮匠摇摇头说:“这一顷多肥的流油的好地,一年顶天也就二两银子的田赋税捐。李家满嘴流油的吃肥肉,转头丢给咱一根骨头,你就淹了心坎(满心满意)了!”
韩老大用筷子敲敲碗边说:“咱韩家没有吃肉的命,有根骨头啃就是祖上积了德!人穷志短,咱就要认命知足!还有,往后你更不能记恨你嫂子,没有你嫂子今天这一拦挡,李东家也不会大大方方的,接济咱儿半袋子细麦粮,今黑儿(今天晚上)咱锅里也没有白面条子吃!”
韩皮匠看都没看锅里的白面条,他盛了一碗青麦粥,伴着眼泪边吃边叹气:“人越穷眼窝子越浅!韩家的穷日子,不是出在命里,是烂在根上!”
李泰栓有惊无险的吞下了郭家那一顷多祖田,煮熟的鸭子虽然没飞,但多花的银子让他一想起来就心疼,但想想韩张氏那水蛇般的腰身,眉眼撩拨下的约定,李泰栓心里又平衡了不少。
郭家卖地一事尘埃落定,营里人都觉得韩李两家从此将不再有瓜葛。但多年以后,三家营人才发现,韩李两家在买地上互相截胡一事,只是两家三代人纠葛和恩怨的开始,好戏才开头。
买下郭家的祖田,李泰栓接着盘算郭家还有哪些值钱的东西,值得他趁机盘过来。郭家引以为傲的知县老爷,已经依律问斩,株连族眷是迟早的事情,若不趁机抢过来,岂不是便宜了别人?等郭家彻底完蛋,李家也就彻底翻了身,他李泰栓也能出一出憋了半辈子的闷气。
李泰栓买到手的地还没捂热,官差便敲锣打鼓的给郭家送来了金匾,为郭修平翻案平反。郭知县一夜之间由贪官变成了舍身为民的“青天”,郭家非但没被株连,反而跟着又从草鸡变回了凤凰,看样子比以前还要发达了!
有人说连之前吃拿了郭家钱财的官差,都吓的又悄悄的吐还了郭家。李泰栓听说后吓出一身冷汗,他连忙托白瞎子去郭家说合,要把买郭家的田,也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却被郭敬祖一口回绝。
李泰栓不明白郭敬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茶饭不思的等着郭家来找自己麻烦。这样的日子,李泰栓煎熬了大半年,实在撑不住了,他便拿着地契直接跑到郭敬祖面前说:“二哥,小刀子不杀人折磨人!这退地的事,你到底想咋个弄,给句痛快话吧!”郭敬祖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啥时候找你退地了?”李泰栓碰了一鼻子灰,但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郭修安后来做了郭氏一族的族长后,也顺理成章成了三家营的主事人。李泰栓心里的怨气便越发深厚,今天郭修安来传话,李泰栓便顺势敲打他一番,借机挫挫郭家父子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