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修问道:“那是华山雪帮傅容洗清了嫌疑?”
郑茂极道:“是,当时众人以为傅容真杀了苍麟门弟子盗取灵钥,这事闹得很大。而他又和冥疆派的人私下有交,虽也有一些人信傅容的,但众意不可逆,几经商议,各派商定合力拿住那冥疆派女子,而傅容交由苍麟门处置。”
钟离修问道:“各派,有多少门派来参与此事?”
郑茂极道:“我记得也是大大小小的修习门派都集齐了,就是独来独往的修习之人也有参与这事的,怎么说也有两百多个门派。”
钟离修心道:“秋琦总不会一人得罪了这两百多个门派吧。”口中道:“冥疆派那女子就算和一些门派有仇,那由那些门派出面便可,怎么天下各派都涌去找她麻烦了。”
郑茂极道:“和她无仇的也不是要找她麻烦,只是冥疆派作恶太多,惹尽了天下各派,就是不会法术的百姓对之也是深恶痛绝。本来和她无怨无仇是不必找她的麻烦,可她是冥疆派的人那就另说了,曾投在其门下的弟子,在冥疆派覆灭后被人寻到都不会有好下场。”
钟离修道:“原来如此。”他思道:“一人便可抵得一派么?”意绪游移无端之时,又想到自己母国魏国被敌国所灭时,魏国百姓深受敌人虐害,见了落单的兵士也会下手打死,但那兵士未必就是虐对他们之人了,他那时却觉得此也无大过,可这时听得同理一事,却觉正道各派无理残忍,心中叹道:“诶,究竟是我心中不能将他人和自己齐等,总觉自己无过,过是他人的,我修行可还不够啊。”
这时听得郑茂极道:“后来各派合力搜寻傅容和秋琦,终于在曲蟮峡找到了这两人。”
鲍钦道:“不得不说这藏身之处找的好,谁会想到在风声最紧的时候,他们藏身在冥疆派老巢。”
郑茂极道:“嗯,反正是足足找了三个多月才找到他们。各派将他二人围在曲蟮峡,又再商议,傅容促成龙谷山之盟,平日里斩除不少妖魔,几个有头有脸的人为他说情,苍麟门总算是答应饶了傅容性命。议定后,各派推出弥苍的玄徽真人还有苍麟门的道熙真人去劝说傅容。”玄徽真人是龙、鲍两人的师伯,而道熙真人是苍麟门上辈弟子,颇有名望。
钟离修道:“傅容为了那冥疆派女子秋琦与各派为敌,可你们只饶了傅容性命,丝毫不提要如何处置秋琦,我想着傅容是断断不会答应你们的了。”
郑茂极道:“不止如此,傅容说他从未杀人盗药,若是自己真应了各派所说,便是认了这桩事,从此就要背负一个恶名,可他本就清白,当中虽就这样巧合,但他确是没做半点对不住苍麟门的事,不是他所为他绝不认。两位真人最后一次去劝他时,他仍说自己清白,绝不认世人给他罗织的这些罪过。但他受朋友所托照顾秋琦,秋琦对各派有过在先,各派执意追究秋琦前事罪过,他愿代秋琦一死,恳求各派绕过秋琦性命。”
钟离修听罢,心中颇赞傅容的坚贞义气。
鲍钦道:“那,那傅容的玉佩怎会出现在存放《伽洛石经》那块地方。”
郑茂极道:“傅容说从苍麟门回来后一天,他玉佩便丢失了,当时事繁,他无暇去找,只好任随自然了。”
钟离修道:“这便说得通了。”
郑茂极续前言道:“除了苍麟门外,各派和傅容实无深仇大恨,和他们有仇的是秋琦和冥疆派,他们倒不愿伤傅容性命。几次劝说,傅容不肯和各派低头,各派也不再多和他费时,仍照初时商定的,一齐捉拿两人,拿住后傅容交给苍麟门,秋琦便直接处决了。”
钟离修心道:“嗯,便是傅容洗刷了冤屈,秋琦各派又怎肯轻易放过?”
“各派围攻傅容和秋琦,他们两人修为虽不弱,但敌不过咱们人多,终于被抓住。傅容受缚之后,见众人真要杀秋琦,再三请求代秋琦一死以赎罪过。”
钟离修问道:“那各派答应了没?”
郑茂极道:“没答应,只是秋琦是个年轻女子,一场恶战之后她又受了伤,各派多是男子,那般情境下,再下手杀她便有欺人之嫌,便想将处决秋琦的事交给静芳阁阁主成均前辈,成均前辈是女子,动手处决她也不会有什么非议。可成均前辈却道自己是长辈,杀了这个年轻女子便有以大欺小之嫌,不愿出面。”
钟离修冷笑一声,道:“大家本是打着除魔的旗号收拾秋琦,都到了这个地步,又顾起什么男女长幼的秩序情理了。人多的时候,人人可都是挺会在人前摆起自己的面子。”说着,叹气再道:“这要是大事,他们这样推脱,岂不是会误事。”言讫,神色严峻。
因当年围困傅容两人的人中有郑家和弥苍派的人,郑茂极更是亲身赶赴曲蟮峡助阵,这时郑茂极、龙夫印、鲍钦见钟离修言语含有斥责之意,而各派当时确是各怀心思,未必就真是光明磊落了,他们三人心中于此自有评判,钟离修这一番话说完后,三人竟是没一人应答。
良久,钟离修方道:“后来怎样了?”其实,他起先想问“秋琦就真没人处置了?”但思计这番言语说出来不免讥讽当年各派,对郑茂极这个口述人也太刻薄,语出之时便将话改了。
郑茂极微微俯首,道:“成均前辈不愿出头,又连找了几个同行的女弟子,都无人愿杀秋琦。”
钟离修微微皱眉,道:“这可奇了,追捕了那么久,怎么末了还没人下手了。”
郑茂极道:“一来便是方才所说的面子,二来傅容为护秋琦伤了许多正道高手,他曾放言若谁敢动秋琦,定不会轻易饶过这些人。傅容这人也够精明,各派围攻他和秋琦时,他专伤各派的领头人,只是伤人,还没人死在他手上。而那些普通的弟子伤在他手上的也很多,众人被他威吓,胆也不如原先了。”
这话钟离修倒是信的,他也曾在重伤之际被人围困,可凭着早些时候未受伤时的勇悍之气也吓退过敌人。
鲍钦道:“咱们弥苍参与过此战的前辈也这样说,他们说傅容虽年轻,但修为却在众人之上,他们若不是人多,而傅容下手又留有余地,是很难占到便宜的。”
郑茂极点点头,接着道:“后来有人想到华山雪,她是女子,和秋琦年纪又相仿,便想让她来处决秋琦。只是她那次没亲去曲蟮峡,留在晋州,率领华家门众的是华山雪的堂叔华骥尧。”
钟离修道:“那当时各派是让人去请了华山雪来么?”
郑茂极道:“不错,众人原先是和华骥尧商量遣人回去请华山雪来,可华骥尧不想让华家掌门人做这个恶人,便一直敷衍。后来倒是一个叫姜流的人出了主意,他说既然华家人自己不肯去请,那便由其他门派的人去请就好了。”
钟离修点头微笑道:“这也是个法子,只是你们等得了这么久吗”
郑茂极道:“唉,各派都有人伤了,又被傅容气势威慑,士气不振,再又接连找不到肯对秋琦下手的人,更加不敢淌这趟浑水,这时也便愿等华山雪了。”
钟离修沉吟道:“若要找一个年纪相当的来处决秋琦,和秋琦年纪相仿的可不止华山雪这一个女子,姜流怎么就只想到了华山雪?”
龙、鲍二人觉钟离修这话问得有理,皆看向郑茂极。
郑茂极道:“因为华山雪够大胆,她从前做的许多事都是旁人不敢的,而她又是剿灭冥疆派的第一人,众人想着对冥疆派余孽她也应当会毫不留情才是。”
钟离修听郑茂极口气,华山雪似是没答应这事,问道:“你们派谁去请华山雪?”
郑茂极道:“嗯,殿下,我便是派去请她的三个人之一,另外的是两个和华家有些交情的老前辈,一姓张,一姓刘。我们三人到了晋州华家,和华山雪说了来意,她听后却一口回绝。”
钟离修一点不觉惊讶,道:“她可说了为何回绝这事。”
郑茂极道:“她说,冥疆派是她头个出手灭的不错,可为这事她已伤了多人性命,杀戮无数,和华门有仇的冥疆派人众也都已被清除,她对冥疆派的杀伐当止了。”
钟离修默思不语。
郑茂极又道:“张老前辈听了她这话,道‘华掌门仁善,但冥疆派是天下人公敌,莫要说修习之人,死在他们手上的无辜百姓也是不计其数,她虽非和贵派有实仇,可出身冥疆派,和天下人有仇。华掌门为天下人除了此女,可谓是功德无量。’”
钟离修道:“那华山雪是如何答话的?”
郑茂极回道:“华山雪听了张老前辈劝说,道‘前辈说的不错,秋琦是天下人公敌,那不如这样,咱们在街上随意找个人杀了她,便了了事。’张老前辈一时没有答话。刘前辈道‘只怕街上没人敢这么大胆。’华山雪又道‘是啊,那咱们再想个两全的法子。’她思虑片时,道‘那这样可好,咱们既是不想占一个重伤之人的便宜,那便待秋琦把伤养好了,修为恢复到和寻常时无异,再找个人来处决她,那时总是公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