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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再逢

    乐铭心出水来只听得河上尽是“姐姐”“铭心姑娘”的叫喊之声,有的人已见到了乐铭心从水底露出头来,指着乐铭心道:“在那,在那,铭心姑娘在那边。”

    乐铭心缓过了气,正欲往河岸游去时,却听得身后一人叫道:“岳姑娘。”

    乐铭心回头去看,见离自己两丈远处的河面上浮着一只小木船,一黑衣男子立身船头,在河水中倒映着个小小人影,水中倒影被轻风吹得微微荡漾。那人正是钟离修,他见乐铭心落水,当即飞到河边,见河边停放了一艘小船,也没多做思顾,便跃上船头,施法驱送船只,往乐铭心落水的地方滑去。河岸上的众人见他无桨渡船,又是一惊。

    乐铭心道:“是你在叫我么?”

    钟离修道:“是。”

    乐铭心道:“何事?”

    钟离修蹲下了身来,道:“姑娘可否近在下跟前些来。”钟离修其实是想仔细查辨,看乐铭心身上是否真有兽灵,乐铭心适才和黑蛇激斗之时,他目不离乐铭心,但始终不见兽灵现身。乐铭心落水时他心急乱,生怕乐铭心会出什么事,又知兽灵若附了人身,那在人躯遇险之时必会显形,为了看个明白,这才急着驾船来。可到得乐铭心落水之处,除了见到浑浊河水,便什么也看不见,更不见水下有什么异动。这时乐铭心出得水来,他才有此言求。

    乐铭心上下打量他,心道:“这人怎么这样无礼,我从水底逃生全身湿透,他有话要说说了便是,有事要求应当他自己过来才是,怎么反倒叫我去他跟前。”她愈想心中愈是不快,不由得双眉深锁,转头便游走。

    钟离修见她面色不豫,不睬自己,心中一急,站起身来,施法将船驱近乐铭心,再道:“岳姑娘且慢。”说着,船只已来到乐铭心身前。乐铭心抬头看去,见他居高临下,不住打量自己,心中大是不喜,沉脸问道:“何事?“

    钟离修不答,仍紧盯着乐铭心瞧,只为看她身上会否再现兽灵影子。

    乐铭心厉声道:“你再看,再看,信不信我把你拽下水来。“

    钟离修看了这许久也不见乐铭心身上隐现出兽灵的影子,颇感失望。见乐铭心面有愠色,也知自己盯着人家姑娘看毕竟太过无礼,道:“在下并无歹意,姑娘莫怕。方才失礼,望祈恕罪。“说着躬身作揖。

    乐铭心这才觉得气顺了些,她这时再看向钟离修,只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略略回思,便记起这人是那日在邙山由活血结化复回人形那人。她一生之中头次见活血结回复人形,如今更是见化作活血结之人就在眼前,又奇又喜,当下也不怎么恼了,道:“你是,你是那天由活血结变回来那人。“

    钟离修又复蹲下身来,笑道:“没错,是我。“

    乐铭心笑道:“你怎样,由血结活转回来还好么?“

    钟离修笑道:“还好。“他见那姑娘片刻之间由怒转喜,放下心来。又见她粉白一张脸上沾了些黑色淤尘,一绺湿嗒嗒的黑发仍在滴着水,但清姿难掩,一时心疼她被打入水中,问道:”那你怎样,方才跌到水里。“

    乐铭心道:“也还好,就是有些生气。“说着,脸上真现出气呼呼的神情,乐铭心接着往河中各处看了看,钟离修问道:”怎么了?“

    乐铭心道:“那蛇妖去哪了?“

    钟离修道:“早逃啦。“

    乐铭心心有怒气,重重拍了一下水,这时忽听得“咕嘟“一声,钟离修不知那是什么声音,眼睛朝前面各处看,乐铭心也四下里看,一瞥眼间却见钟离修立身的船舱之中已积了小半舱水,河水还不断涌进去,”咕嘟“之声便是从那里传来。

    乐铭心笑道:“喂,你也想尝尝落水的滋味吗?“

    钟离修不明其意,问道:“你说什么?“

    乐铭心道:“你船漏水了。“

    钟离修忙回头去看,果见船身已吃了好些水,他不会游水,这一下竟有些不知所措。

    其时两人离岸不远,乐铭心看了看岸边,道:“你既会法术,飞跃回岸边就是。“

    钟离修道:“你怎知我会法术?“话已问出口,随即才想起自己不久前施法驾船,她是已见到的了。

    乐铭心则想道:“这人怎么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随即道:“你若不会法术,怎么化成活血结。”

    钟离修轻轻点头,乐铭心道:“你再不走,这船可真要沉了。”钟离修向她瞧了一眼,旋即纵翻上了一处近岸,他落脚之处,正与谢沅梦等人所在之处邻近,郑茂极见钟离修上了岸,朝钟离修走去。

    乐铭心则往另一处的远岸游去,钟离修直直瞧着她露出的头背,不见兽灵影子,心道:“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

    乐铭心本也想找近岸游去,但最近的便是钟离修落身之处,那处又有谢沅梦六人及一些村民在,她浑身被浸湿实不好意思这副样子在人前露身,便情愿往无人的远岸游去。她到了一块青石板处上岸,同她一起的红衣女子已划着老船夫的小舟来接她,只是老船夫被蛇妖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只能勉力坐着,生不出力气来划船,便单那红衣女子一人划船,可那红衣女子手生,以致小舟久行不到。

    郑茂极到了钟离修身旁,才见原来与那蛇妖相斗的六人中有三人是弥苍的谢沅梦、龙夫印和鲍钦。其余三人则是陵山派的,当中一人便是自己的孙女郑星河,另两人则是吕飞信和仇如馨,都是他认得的。

    谢沅梦见郑茂极来,上前行礼,龙、鲍二人也前来打招呼。吕、仇两人亦不失礼,都一一和郑茂极见过了礼,郑星河却远避一旁,后更是直接转身离去。和郑星河同行的吕飞信和仇如馨还不知这祖孙俩已生了嫌隙,大感奇怪。仇如馨是女子,心思细腻,看出郑氏祖孙不对劲,便悄悄和吕飞信道:“三师兄,四师姐不知哪里不好,我跟去瞧瞧,你和郑公他们留在这,看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完了再来客店中找我们。”

    吕飞信答应,仇如馨与众人告辞离开。

    郑茂极知郑星河仍在气自己要处死她一事,心下一思,便觉郑星河越是气硬,越有不知悔过的意思,更是气恼,当下也不去理会,自顾和谢沅梦四人说话。吕飞信粗豪,也没多想。谢沅梦却知当中缘故,但这是人家祖孙的事,不敢揭破。

    郑茂极替众人引见了钟离修,谢沅梦得知钟离修身份,当即又躬身行了一礼,道:“晚辈向前辈请安。”

    钟离修道:“谢姑娘不必多礼。”龙夫印、鲍钦两人下山时谢像曾向两人说了苍魅和钟离修的事,知钟离修是弥苍上宾,也恭恭敬敬再行了一礼。吕飞信也已从师父顾灵夫那里知道了苍魅一事,自然也知钟离修是个要紧人物,当下再又躬身礼拜。

    钟离修一一还礼。

    郑茂极这才问吕飞信道:“吕少侠,你们怎么也在这?”

    吕飞信道:“五六天前,咱们陵山的一位师弟在邙山遇到一条蛇妖作恶,便是那黑蛇了,我师弟出手阻止,反被那蛇妖所伤。我二师兄知道后,派我和郑师妹、仇师妹来收服这蛇妖。我们三人一路追到此处,竟发现还有另一只蛇妖和那黑蛇一起。方才我们和那两个妖怪动上手,没想到谢师姐和两位师叔也在这一带,便一起除妖了。”

    郑茂极道:“原来如此。”

    吕飞信道:“不知郑公从何处来?”

    郑茂极道:“我们才从弥苍下来。”

    吕飞信道:“我师父和大师兄也在弥苍呢,郑公可见着他们了,师父和大师兄可都安好?”

    郑茂极笑答:“这几日咱们一直在一处呢,他们一切安好。”

    吕飞信这才笑着点头。钟离修见这年轻人生得粗粗壮壮,说话甚快,心道:“这年轻人该是个急性子。”其实钟离修所想也不错,吕飞信为人粗蛮有义,就是脾气急躁了些,顾灵夫为此也曾劝过他多次,奈何吕飞信就是改不过来,好在他心地纯正,顾灵夫劝他改性不得,便也任随自然了。

    郑茂极对谢沅梦道:“谢小姑娘,你是为了灵钥一事来的吧。”

    谢沅梦道:“正是。”

    郑茂极问道:“可有什么线索?”郑茂极说这话时,钟离修张头四顾。

    谢沅梦道:“唉,这当中……”她才出口,鲍钦便道:“小梦。”钟离修也伸出手来,作“打住”之态。

    谢沅梦道:“师叔怎么了?”

    鲍钦见钟离修也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先道:“尊客请说。”

    钟离修道:“这地人杂,咱们到别处说。”

    鲍钦和龙夫印齐声道:“不错。”谢沅梦知眼前这些长辈行事老练,既有此议那定是另有道理,当下便也不说了,跟着两位师叔离开。

    各人前行离开河岸,钟离修特意回头去看了一眼乐铭心,见她这时已坐上了小舟,小舟正横渡大河,缓缓朝有人居的河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