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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迷雾渐散

    各人互报了姓名,一众人这才坐定。

    谢像道:“弥苍弟子此番遇困,多谢二位相救,弥苍上下,实在感激不尽?”说着躬身行了一礼。金汝元辈分尊要,他不欲让外人知弥苍的这位尊者受人重挫,便含糊统称三人为弥苍弟子。

    白中洛和陆千峰忙起身还礼,白中洛道:“谢掌门此礼,我等实是不敢当。弥苍的三位侠士非我二人所救,乃是我家主人从井渊中救出的。我二人今日不过是受主人派遣,送几位侠士归来。”

    井渊这一地名,向来便只有知晓苍魅的人清楚知道,世间所知之人少之又少,而所知者谢像都识得,可眼前人,谢像却是不识。这时这陌生老者明言是从“井渊”中救出的人,别说谢像,余人也均感惊奇。所惊是那老者的主人有本事从井渊中救人,所奇是他们竟知道“井渊”这地名。

    那老者似知他们心中所想,又道:“苍魅的事,我们都是知道的。”

    此言一出,在场各人又都是一惊。苍魅存世的消息被封了三百余年,知其人其事者寥寥无几,可那老者却说“我们都是知道的”,那定是不少人了,而弥苍和郑家众人一直以为瞒过了天下人,尚不知还有旁人也知晓此事。虽说未必就是坏事,但乍闻之下,还是不由得感到几分惶惶。

    顾灵夫道:“阁下可识得一位叫唐姜令的侠士?”唐姜令是东显唐氏后人,便是唐寄雪之父,顾灵夫的岳丈。

    顾灵夫话毕,人人朝他看去。白中洛说他们知晓苍魅一事时,钟离修就在疑心白中洛诸人或与唐氏后人相识,苍魅的事他们自然就是从唐氏后人那里得知的。顾灵夫的问话提及唐氏,显然也是怀疑白中洛与唐氏有交情。钟离修虽不知道更没见过唐姜令,但他身周之人与唐氏后人多多少少有瓜葛,他明白这些人口中提及的唐姓之人那必是唐氏后人无疑了。

    谢像、云师乾、郑茂极则早当唐氏后人已亡,没往这处想。这时顾灵夫忽问起那老者认不认得唐姜令,他们这才醒悟过来。

    那老者道:“怎敢说识得,那是我家主人的授业恩师,我们只是远远见过他老人家几面,连话也没说过,说不上识得。”

    顾灵夫心中一荡,从座椅上站起,道:“唐老居士,他老人家可好?”

    郑茂极与钟离修座椅相邻,顾灵夫问白中洛话时,郑茂极倾身紧挨钟离修,在钟离修耳边轻声道:“唐姜令便是顾掌门的岳父,是唐氏后人。”

    钟离修听了点点头,他心中其实这时也已猜到了。

    白中洛沉吟片刻,道:“我家主人的恩师,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几年前就已仙逝了。”

    顾灵夫猛闻岳丈辞世,心中如被巨石所压,慢慢退回位上,与他同份心情的还有钟离修。

    余人虽不及顾灵夫、钟离修两人那样悲切,心境却也另有一番变化。当中别故,自是唐姜令的归处了。唐姜令四十岁上得了唐寄雪这个女儿,唐寄雪二十一岁与顾灵夫成婚,那时唐姜令已过六十。谁知唐寄雪婚后一年,唐姜令南下助友人除妖时受了重伤,此后再未现身,众人只道他那时候已死了。苍魅此次出世,众人原本没指望从唐氏处获助。方才白中洛忽提起唐姜令是他主人的授业恩师,众人一时只当他未死,那便可与他同谋除掉苍魅一事。结果白中洛又说唐姜令几年前仙游了,从唐氏那里得助之念无望。白中洛两句话倒引得众人曲曲折折的心变。

    众人一时沉默,白、陆二人对望一眼。后又是顾灵夫问道:“尊驾主人,可是姓风。”他有此猜测,自然是从风宜兰身上带有《仰止》一书之事推究而来。

    白中洛答道:“不是,我家主人不是姓风。”

    顾灵夫接着又问道:“那可是姓岳?”

    白中洛面带微笑,道:“正是,我家主人姓乐。”

    顾灵夫心下明了,余人虽不知顾灵夫为何一下就能得知白中洛家主人的姓氏,但仅问明了人家姓氏,还是觉得可喜,对顾灵夫怎样得知人家姓氏一事也不十分在意了。

    谢像道:“可方便将贵主人名讳相告?”

    白、陆二人对望一眼,陆千峰冲白中洛点一下头,白中洛道:“我家主人名叫桑觉。”

    谢像心中默念了一遍“乐桑觉”。

    陆千峰站起来道:“我家主人说,他本该亲自上山来拜访谢掌门、三殿下。”一面说,一面分别与谢像、钟离修相视片刻,接着续道:“可他现下家事缠身,实在抽不开身,请各位前辈见谅。”说着,躬身行礼。他知苍魅这厮,钟离修与苍魅干系又甚深,那知晓钟离修也自是在情理之中。这时他明称钟离修皇子的身份,众人也不觉奇怪了。

    谢像还礼,陆千峰又道:“我家主人还说,不日他便会上山来拜访众位前辈,到时再与众位前辈详叙。”

    谢像道:“如此甚好。”

    云师乾道:“不知贵主人如何会遇到我们的三位弟子,出手解救。”

    白中洛道:“我家主人知道苍魅逃了出来,前往井渊中查探,不料在那遇到贵派弟子,将他们带了回来。也幸好苍魅不在那井渊之中,这才能够轻易带得他们回来。”

    谢像又再道谢,白、陆二人谦辞,两人再留不久,便与众人作别,弥苍诸人挽留不下,只好任其离去。

    白、陆二人离了弥苍后,谢像等人仍留在药庐中论商。

    谢像道:“你们看,岳桑觉和咱们在邙山遇到的那岳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钟离修早就在思索这事,施法助他恢复的那姑娘姓岳,这事郑茂极早已说与他听,白中洛又说自己家主人姓岳,这很难不将两者想到一块。

    郑茂极道:“我们在邙山遇到的那对男女,说不定和岳桑觉有些关系。”说完,郑茂极又问顾灵夫道:“顾掌门,你怎么知道白中洛的主人姓岳?”

    顾灵夫道:“我门下小徒曾与一位姓风的姑娘相识,那姑娘又与姓岳的一个姑娘交好,我曾见过风姑娘所使的法术,和我岳丈过去所使似是一路,而风、岳二人又像是同门。方才白前辈提起我岳丈,我便猜想风、岳二人会不会是他老人家的传人,这才问白前辈。”他为护颜妙生名誉,话中便掺了些假。不过他为人一向信义,这时他说什么,众人也都信了。

    钟离修道:“顾掌门,我们所见那岳姑娘确真和你所说的岳姑娘是同一人么?”

    众人齐望向顾灵夫,顾灵夫道:“我此前也没见过岳姑娘真面目,但我徒儿荆彦白曾与苏少侠一起会过岳姑娘,岳姑娘当日还借了苏少侠的鸿济剑观看。那日在邙山苏少侠又直认了岳姑娘,岳姑娘也提了借剑之事,而那姑娘两次现身都在邙山,想必当是同一人。”

    荆彦白和苏玉同遇姓岳那女子一事众人不知,但姓岳那女子客客气气与苏玉见礼、相谈。这些事众人都是亲见,便不再多疑,推定了邙山所见那岳姑娘和顾灵夫所说与那风姑娘交好的岳姑娘是同一人。

    钟离修虽没见这些情景,但听顾灵夫叙说来也有道理,便也同其他人一样断论。

    云师乾道:“岳桑觉,听着像是个男人的名字。”

    谢像道:“这可不好说,也有些女子取用男子名字的。”

    钟离修道:“不知道你太师叔他们有没有见过岳桑觉,若是见过,那或能再得其他线索。”

    云师乾道:“是啊,等太师叔和崇惠他们醒了,咱们问一问不就行了。”

    谢像笑道:“方才白中洛和陆千峰说他们主人过后会来弥苍,其实到时一切疑问尽皆可解。”

    郑茂极道:“欸,可我们心急,想早日理清头绪,也等不得他们呀。”

    众人听了,都是一笑。

    韩清流道:“要是这么说,那适才该当多留他们片刻才是,这样便能再问问岳桑觉和岳姑娘是不是相识了。或者,她家主人是不是就是岳姑娘。”众人又是一笑。

    钟离修道:“我看他们二人言语之间有所保留,他家主人又神秘得很,我们若问了不该问的,他们也会搪塞过去,再问多少也是问不到的。”

    众人知钟离修所说不错,都点头称是。

    金汝元三人得释,众人又从齐勋、灵姬处探得一些消息,各人都是觉得松快许多,这时便在药庐中闲谈起来。

    将近日暮时,一个药庐弟子走了进来,报道:“掌门师伯,二师兄醒了。”

    谢像听说段崇惠醒了,心中大喜,忙去看段崇惠。众人也涌出门,跟在谢像身后。

    这时段崇惠三人已被分房安置医救,带路的弟子引着众人来到一间静室。一进门,便见段崇惠坐靠在床头。他面色不见好转,仍是一片青黑,嘴唇发白。

    谢像进门便道:“崇惠,你可觉得好些了吗?”

    段崇惠见师父来,又哭又笑,叫了声“师父”,只是听来气息甚弱,脸上可见泪痕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