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苍位在荆山高耸的山峰之间,所在山峰地形优胜,形如莲花,被世人称作莲花台。
郑星河御剑在弥苍山门前停下,山门前四个值守的弟子人人身着藕紫色纱衣,背负长剑,仙姿飘飘,陆怀歌见其风姿自惭形秽。
陆怀歌再仔细瞧弥苍山门,看起来一丈多宽,高出一丈,全是用汉白玉堆砌斫筑而成。两旁依山用长廊相连,往里望去,一处阔场后便是石梯,再远便只能远远看到青灰色屋檐。
郑星河收了剑,到山门前时一个值守的弟子道:“不知两位到弥苍何事?”
郑星河道:“几位道友,在下周信之,陪同允州陆家书坊的少东家陆怀歌送书给贵派的韩真人。”
另一侧的值守弟子道:“是,韩师伯前几日交代了,这几天会有允州陆家书坊的人送书来,那些书是韩师伯亲去订的。”
陆怀歌道:“正是。”
最先说话的那弟子道:“既是如此,那二位请。”说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怀歌道:“在下不知韩真人所在何处,还请几位道友相告。”
另一侧的那弟子又道:“两位从此处直走,到了剑雨台,那里会有弟子引你们前去的。”
陆怀歌道:“多谢。”
陆怀歌首次到世人眼中的“仙家之地”,见人人行姿卓逸,再观自己一副俗样,不由得羞愧起来,先前的欢喜之心大减。
郑星河因此前见过韩清流,怕被识破身份,便道:“陆公子,在下早年与韩真人闹过些不快,这次受洪钟之托送你来弥苍,可韩真人我是不便与他相见了,稍后恐怕要公子一人去见韩真人了。”
陆怀歌听了大失所望,他在弥苍不识一人,又不懂修习之人的规矩,想着有“周信之”陪同便自在多了,哪知出了变数。陆怀歌听“周信之”话已说的很明白,且想着两人既有过节,确是不便相见,便答应了。
郑星河道:“弥苍建有一座磐音宫,专供来访的客人住,我想一会引路的弟子会带我到那里去,公子你先去见韩真人,过后再到磐音宫找我汇合,我带公子回允州。”说罢便解下腰间的乾坤袋。
陆怀歌接过乾坤袋系在自己腰间,口中道:“好。”心中想道:“周前辈虽无门无派,但修习之人到底见识多,连人家门派里的规矩都知道,可笑我父亲竟不信他。不过不知周前辈和韩真人有何过节?不然他便可带我去见韩真人了,那样也有个伴。”
两人一路行来,除了在几处巡守的哨点有人外,陆怀歌见不到几个弥苍弟子,心中好生奇怪。到剑雨台后,只见那台上斜铸着一道石坡,中间留出一道石梯,两侧的石坡上竖满了剑,那些剑却又不插在石坡上,全数被嵌在一道金光之中,剑雨台一片肃穆。
陆怀歌道:“前辈,这么多剑是做什么用的,是修习的人常称的结界么?”
郑星河道:“不是。这剑雨台上的剑是弥苍为弟子们铸的。弥苍弟子入弥苍修习一年后,便可在此选他们的佩剑。如今这剑雨台上的大部分剑都是弥苍掌管剑庐的渡清真人施法放在此处的,有的剑是前几代掌管剑庐的道人所铸,听说每把剑都不同,剑的威力也不同。弟子们看上了哪把剑就取哪把,若有能力取下来,那剑便是那个弟子的了。这剑也是认主人的,弟子一旦拔出剑,那就是剑的主人了,若无意外的话,一生不改。”
陆怀歌点头,道:“就是说这剑要看人的修为,好的剑要修为高的人才能取下来。”
郑星河道:“不错,有的剑几十年几百年都没人能取下来。”
陆怀歌道:“弥苍每个弟子的剑都是在这取的呢?”
郑星河道:“也不是,有个别出色的弟子会由师父一辈的赠与佩剑,那些佩剑更不得了,都是前人留下来的宝剑,这剑雨台上的剑又不能比了。这弥苍派的大弟子苏玉便承袭了一把上古宝剑鸿济剑。”
陆怀歌道:“我听洪钟说过鸿济剑,那是天下神兵。”
郑星河道:“确实如此。诶,你既想修炼,何不找一门派修习呢,弥苍也好,丹州的陵山也好。”
陆怀歌道:“我是从小就这么想,可我祖母父亲都不许。”
郑星河道:“这也是,我听满仓说你是陆家独子,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
两人一路说着,已下了剑雨台,到了一处平地,又是一处石梯,石梯中间建有一个阔大圆亭,亭中有四个弟子守着。郑星河道:“我们上去。”
陆怀歌跟在郑星河身后,到了亭子处,郑星河道:“在下周信之,这是允州陆家书坊的陆少主。在下受陆坊主之托,同陆公子一同送书给贵派韩真人,还望几位仙友能带陆公子去拜访韩真人。”
为首的弟子道:“两位请随我来。”
郑星河道:“在下粗陋,不敢去见真人,我便在此处等陆公子了。”
那弟子道:“我看这位朋友也是不凡,况且我师父待人不分贵贱,你大可和陆公子一同前去呀。”
陆怀歌一脸恳切看着“周信之”,郑星河仍道:“在下不过是山野之人,实在羞于见人,就不去了。”
那弟子看着陆怀歌,陆怀歌道:“仙友不必为难我这位朋友了,他既无法前去,还请几位仙友为在下这位朋友暂备一个歇息之地,在下拜访过韩真人后再来寻他。”陆怀歌虽“明了其中情由”,仍觉失望。
那弟子道:“这是自然。”说罢,另一弟子便走近郑星河,道:“那请周公子随我来,我先带公子到磐音宫去。”
陆怀歌心中暗想:“想不到连弥苍的弟子也瞧不出周前辈的年纪。”
郑星河见别人看不出自己是女儿身,心中大慰,道:“有劳。”
郑星河与陆怀歌就此分开。
郑星河知道磐音宫与弥苍男弟子所住之地相近,且郑茂极上弥苍也定是住在磐音宫里,她怕遇到祖父与兄长,便开口问引路的弟子:“这位仙友,在下自小有一种心病,怕到人多的地方,不知仙友带我去的地方人多不多。”
那弟子道:“朋友不必担心,这段时日前来拜访的人少,如今只有一位姓郑的尊者在磐音宫里住着,那尊者如今随掌门下山去了,怕是要明日才回得来。前日来了一位姓林的少侠,昨天也回去了。”
郑星河松了口气,道:“人少,那我便自在了。”
引路的弟子笑了笑,道:“人家上弥苍来都怕寂寞,你是我见过的人里头怕人多的了。”
郑星河道:“在下什么都好,就是怕到人多的地方。”
引路的弟子不再说话,郑星河想打听郑卫的消息,便问道:“和我一起住在磐音宫的那尊者是上山探亲的么?”
那弟子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的孙儿是我们掌门最小的弟子,他倒是常上山来。”
郑星河道:“听说谢掌门极少收弟子,能做谢掌门的弟子,那这人定是很厉害了。”
那弟子道:“确是如此,他在我们这辈弟子中已是佼佼者,他家与我们掌门又是世交。”
郑星河道:“若不是我怕人多,真想见见这位少侠呀。”
那弟子道:“这位师兄这会应该在晨习,怕是要午间才回弟子们的居所,不过那时人就多了。”
郑星河心道:“天助我也。”口中却道:“既是如此,那我还是一个人在磐音宫里待着吧。”
那弟子道:“磐音宫里都是单独的宫室,不会有人来扰你的。”
郑星河假模假样道:“这最好了。”说完细细看了那弟子服饰,又问道:“不知仙友如何称呼?”
那弟子道:“李子通。”
郑星河道:“我方才听带陆公子去拜访韩真人的弟子说韩真人是他师父,仙友你也是韩真人座下的弟子么?”
李子通道:“是,方才那是我师兄。今日在剑雨台值守的都是师父的弟子。”
郑星河再无话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久便到磐音宫外,那弟子将郑星河安顿好后便辞了郑星河再去剑雨台值守。
郑星河待李子通回去后,便施法换成弥苍弟子的装束,她知弥苍有女弟子,便依着先前李子通服饰的模样和从前记忆中谢沅梦衣着的样子大致化成一样的。
一番装点过后,便想要前往顾灵夫信中提及的“竹息”去。郑星河来过弥苍几次,但师父信中所提的“竹息”真是头一次听说,也不知从何找起。郑星河找了弥苍许多地方也不见,已过去了许多时候,她不由得暗暗着急。
行到一处不知名的小池旁时,迎面走来一个女弟子,郑星河上前问道:“师姐,我是新来的弟子,不知道竹息怎么走,还请师姐相告。”
那女弟子轻斥道:“你疯了,入门那天戒律院的师叔不是说过吗,竹息是弥苍禁地,不能去。”
郑星河听了这话心中一震,想道:“既是禁地,那我怎么好进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