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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是你叔!

    如果忽然有一个陌生人对你表现出过份的热情,那你可就要小心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九成都是不怀好意,后世有很多单纯的女大学生就是这样被拐卖到了山沟沟里,然后过上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因此陈思安立即警惕起来,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亲切地望着推门走进来的这个人。

    刘功是个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穿一身皂服,头戴一顶无脚幞头,露着两只招风耳,挺直的鼻梁,微红的国字方脸,只是这张原本标志着忠义厚道的脸上却偏偏生了一对三角眼。

    这位阳谷县第一押司的面相让人一时间难辨忠奸。

    陈思安于是更加警惕了,这种忠相和奸相混合在一起的家伙不是大忠就是大奸、绝无例外,基本不能算是个正常人;如果这种人还在对着你微笑,那就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了。

    现在刘功就在对着他笑,一面笑还一面点头夸奖他道:“好人才啊......果然是这样的少年英才,才能做出轰动阳谷的事情来。”

    说着脸色忽变:“陈大郎啊陈大郎,你可知道你做的事情,为知县相公添了多少烦恼吗?”

    陈思安苦笑道:“押司大人可不要吓我啊,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还能让知县相公因我烦恼?”

    “我可没吓唬你,你是一般的孩子吗?居然聪明到险些就搅乱了阳谷市场!你究竟知道不知道阳谷的鸡蛋现在是什么价格?告诉你,是四文钱一个!而且这还是生鸡蛋的价!

    鸡蛋涨价了,肉、菜、油哪一样不得跟着涨?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很多人见到鸡蛋涨价,就跟着也去养鸡,若是因此误了耕作,你陈大郎就会是始作俑者、为恶之源!”

    刘功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知县相公在阳谷县磨勘三年,今年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被你陈大郎这么一弄,又怎能不平添许多的烦恼?”

    “您要是这样说,那确实是小子的不对了,不知刘押司能否给小子一个机会,让小子能够面见知县相公请罪?”

    “你倒是会随杆爬上来,知县相公事务繁忙,哪来的时间见你这个捣蛋鬼?”

    刘押司忽然面色又是一转,哈哈大笑起来:“罢了罢了,看你还算老实,本押司就不逗你了。

    算你小子运气好,知县相公说了,陈大郎虽然一时令市场混乱、物价攀升,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若说有错,倒是错在阳谷县的监市和市易务们,他们一个个的老于旧事,不谙时变,才真是需要大力整治一番呢!陈大郎不过只是送了些鸡蛋就令阳谷县吏治不足之处显现,不仅没错,而且还有功!

    知县相公还夸你天资聪颖,卖货所用的宣传手法竟不比东京的那些正店差,甚至还要比他们更为高明,可见阳谷县人杰地灵,令他都面上有光......”

    令务在一旁都快听傻了,知县相公这是把陈大郎夸成一朵花了,陈大郎该不会是知县相公的私生儿子罢?

    刘功笑着冲店宅务令务点点头,便招呼陈思安去了他办差的房间,拿出册簿,亲自为他办理户口迁转事宜。

    “今后可不要再称自己是孩子了,涑水先生七岁就知砸缸救人,十二岁能执剑却蟒,晏宰执十四岁就已经是同进士出身,神童之名天下谁人不晓?你今年可都十五岁了,而且待本押司为你转户后,你也是阳谷县的一名主户了。”

    “是是是,押司大人说得是。”

    陈思安非常朴素地认为夸奖自己的这些话就一定是有道理的,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等着刘功为他迁转户口。

    之前他是随姐姐寄住在西门家,算是西门家的‘客户’,现在有了私人的产业,就可以自己做主户了,西门大姐虽然和他这个娘舅住在一起,户口却还是落在西门家,毕竟是西门家还没出阁的闺女,没道理把户口落在舅舅家的。

    “成了主户之后,你就拥有了招附浮浪者为客户的权利,不过你那栋买自廖瘸子的小楼本来面积就不大,名下也没有田地需要人帮忙耕种,小小年龄还是不要太过虚浮,学着那些大户人家招募什么门客、庄客,你可记住了?”

    刘功帮他迁转了户口后,想了想,又眯起三角眼提醒了一句;这是只有家中长辈才会提醒后辈的话,刘功和他不过是初识,其实已经算是交浅言深。

    不过人家毕竟是出于善意,陈思安自然是虚心接受,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你年龄尚幼,若是日常生活不便,倒是可以临时雇佣一些干当人、人力、酒食作匠;有时候‘小人’用的得当,确实可以分担‘君子’的压力,倒是不会有人因此而指责你奢华的。”

    刘功说的干当人就是杂役,人力就是男佣,酒食作匠就是厨师或者厨娘;有宋一代经济繁华,各行各作无不俱备,只要通过牙人中介,就可以聘用这些家政服务人员;

    如果细分的话,还有书表、司厅子、押番、门子、直头、轿番小厮儿、火头、直灯香道人、园丁等等......有驻家的,也有打辰点工的,一切都看主家的需要。

    士大夫们也经常会聘用这些家政服务人员,高俅当年在小苏学士门下就是做‘书表’的,每日还有上下工的时间,其实就是个钟点工;后来小苏学士把他推荐到小王都尉府上也是做的杂役。

    “谢谢押司大人的提醒,不过我自己会做饭会缝衣,倒是不需要雇佣这些人。”

    陈思安心里直犯嘀咕,总感觉这位刘押司有些古怪,不过是初次见面而已,你还管我怎么生活了?

    “嗯,年轻人勤俭是好的,难道你年少多金却不忘本份;不过还是要记得君子远庖厨的道理,至于缝缝补补又岂是我辈丈夫应该做的事情,只需寻缝补婆子就好,万万不可自己动手,你可要记住了!”

    “是是是,押司大人说得都对,小子记下了。”

    陈思安感觉有些脑仁儿疼,这位刘押司怎么比故去的姐姐还要啰嗦呢?

    客气几句,就准备离开此地,再被这个半大老头子唠叨下去自己一定会疯的。

    “怎么,多说你几句你就不耐烦啦?”

    刘功瞪着一对三角眼看了看陈思安:“换了别人本押司还懒得说呢。

    小子,年满十五岁的小郎君就该去香池子了,这也算是你的成丁礼。

    不过你父亲早亡,家中也没有男性长辈带你同去,自己一个人实在不妥;这样吧,本押司我这几日也感身上有些发痒,正好陪你去洗浴一番。

    看什么看?知道你陈小官人有钱,这次去香池子的账自然是由你来付......”

    陈思安顿时目瞪口呆。

    这位刘押司莫不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我跟你无亲无故的,又是初次见面,为何要和你一起去洗澡啊?而且还要我付账!

    香池子是什么地方他太清楚了,大宋的公共浴池据说可比后世的更为讲究,绝对是一个享受生活的好地方。

    十岁那年他就想要溜进去见识一番的,结果被姐姐提着耳朵狠狠教训,才知大宋的浴室只允许十五岁以上的男丁进入,原因就是这地方可不比门前挂着红灯笼的客栈‘干净’多少......

    正因为不‘干净’,所以也就成了男人成丁后必去的地方,男孩子满了十五岁就会由家族的长辈带着去见识一番开开眼界,把该见识的见识过了,免得以后因为好奇犯下有违道德的大错。

    可就算自己要去香池子也没必要跟一个忠奸难辨、心性尚且不明的老男人一起吧?陈思安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拒绝。

    “你却是拒绝不得,说起来你其实不应该叫我押司,而是应该叫我一声刘叔......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你叔我又不是二八的俏佳人。想知道为什么要叫我叔就老老实实的跟我走,先请叔吃饭喝酒,后请叔去香池子洗澡......叔会教你怎么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陈思安惊疑不定地望着刘押司半天:“你可不要冤我。”

    “这是什么地方,本押司难道会站在阳谷县衙内欺骗你不成?”

    刘功瞪了他一眼:“快走,这会儿去刚好能赶上香池子的早汤,水质是最为清冽的时候。”

    “可我怎么听说去香池子洗澡都是做长辈的付账呢?”

    “那是因为做晚辈的没钱啊,可你陈大郎是什么人,整整两千贯存在石家兑便库,比我这个清廉的干吏可富有的多了,狮子楼的香池子价钱可不便宜啊,你不付账合适吗?”

    “您还没告诉我,您为什么是我叔呢?”

    “不是说了吗,到了香池子里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