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三月十五,狄国营州,辽东王府。
慕容决正在与慕容锦父子正在下棋。慕容决执黑,慕容锦执白。
慕容决落下一子,整片黑子连成一片,若画龙点睛,图穷匕现,慕容锦投子认输。
慕容锦沮丧道:“父王,儿臣又输了。重来吧!”
慕容决道:“慢着,你可先把这一局的彩头拿出来。”
慕容锦道:“不就一盘棋,咱们可是亲父子,何必那么认真,没准下一局我就赢回来了。”
慕容决道:“你我父子下棋,胜败不过笑谈,大不了重来一局,若是在这天下之棋局中,输了可就不能重来了。”
慕容锦道:“父王,您又要讲经了,您让我从小读汉人的经书,我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慕容决看着沮丧的儿子道:“我们慕容部要是只在草原放牧,倒是不打紧,要治理这辽东耕地农人,还要靠汉人的经书文学,汉人文学制度相通,有趣得很,比如刚才这盘棋,你知道你为何会输?”
慕容锦道:“是因为父王早早布下一子,儿臣没有在意,下到最后才知那一子才知其义,却已无力扭转败局。”
慕容决满意地笑道:“不错,看来这一局你也没有白输。”
慕容锦道:“父王棋艺高绝,儿臣败得心服口服。”
慕容决道:“我慕容部封辽东之前,放牧于坝上至达里湖一带。狄国能得到辽东,我慕容部立下大功,是以乞颜厉将辽东封给了慕容部,意在让我们南拒云国,北慑扶余。像不像我提前布下的那一招棋?”
慕容锦道:“这么说,汗王是要取扶余国与云国?”
慕容决道:“人心不足,汗王想要全天下也不足为奇,倒是你,没看出关键来。汗王只把我慕容部当一枚棋子。”
慕容锦道:“我慕容部当年不也是意外得了灵化之力,才能在这草原立足,又对汗王忠心,才能裂土封王。”
慕容决道:“你说得不错,那几百年以前呢?我慕容氏本就在这辽东之地立国称帝,也曾逐鹿中原,棋子有时候可以变成棋手,棋手有时候也能变成棋子。”
慕容锦道:“儿臣懂了,可是如果就这辽东封王,也不失世代富贵。且我慕容氏有灵化神力,不说争天下,单保这一方土地,绰绰有余。”
慕容决道:“年纪尚小,不知原委。你只知我慕容部得了灵化之力,却没看出,你祖父兄弟五人,为何单单到我只有兄弟一人,到你又是只有一个?”
慕容锦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那拓跋阖不也只有一个儿子?”
慕容决道:“这才是奇怪之处。不止拓跋阖,那呼延恤、独孤默、扶余王扶余宝,都只有一子。”
慕容锦恍然大悟道:“那为何汗王乞颜氏有四个儿子?”
慕容决道:“所以这才奇怪。仿佛中了诅咒,获得灵化神力的部族首领,仿佛失去了强大的生育能力。有不受此限的,就是最早获得灵化之力的乞颜部和敕勒部。”
慕容锦道:“莫非这灵化之力,还有什么隐秘法门?”
慕容决道:“这就不得而知了,除非再次尝试开启神珠,才有可能一窥天机。”
慕容锦道:“那神珠已经失踪十六年了,东西都找不到,何谈开启。”
慕容决道:“据说当年神珠就是在大漠失踪,先后有人去寻访,都饲了那嗜血巨虫。后来又有传言,说神珠被鹿国萨满万俟乌藏匿,摄于万俟乌的巫术灵力,也没人敢去抢夺。不过我收到密报,这几日有中原人去到大漠。”
慕容锦道:“神珠曾流落中原十几年,他们搞得天下大乱,如今难道又去寻访神珠?我们狄国守着大漠都找不到,中原人怎么可能找到”
慕容决道:“唯一的可能,他们知道神珠在哪里,而且有十足的把握得到它。”
慕容锦道:“这中原人怎么可能知道,假如真在万俟乌手里,他们又凭什么得到打败万俟乌。”
慕容决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万俟乌自愿把神珠给他们。”
慕容锦道:“听说当年万俟乌就在中原游历多年,就是为了寻访神珠,假如真的在他手里,他又怎么肯送给中原人。”
慕容决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侍卫来报:“接王庭鹰书。”
慕容决道:“呈上来。”
侍卫将鹰书呈上,慕容决打开一看,眼神玩味起来。
慕容锦道:“信上写得什么?”
慕容决把鹰书递给慕容锦。
慕容锦拿来,只见上书:“鹿国叛贼万俟乌,藏匿神珠,擅与汉人,今着东原王、呼延部,征伐鹿国,着西海王、漠南王截杀中原人,夺取神珠。着扶余部监视鹿国,谨防其民东逃,着慕容部监视云国守军动向,防其偷袭接应。”
慕容锦道:“这是知会各部,这要是各部得了神珠,也不敢私藏。”
慕容决道:“春天到了,你该回草原了。”
次日,慕容锦带随身卫队,从辽东出发,过乌桓山、燕山缺口,经达里湖南岸,回到坝上。
到达坝上后,慕容锦安排将士守好宣府个关口外围。然后清点五千骑兵,亲自率领出发。
此次截杀中原人,争夺神珠,本来乞颜厉没有安排慕容部出击,只让辽东王慕容决注意云国守军动向。慕容决却借机让慕容锦进驻苏木山以西。
慕容锦带五千骑兵,没有直接向西,而是从坝上沿苏木山南麓进到云州城北外长城关城下。
慕容锦让手下兵士对着城关叫骂一天,然后大刺刺地驻扎在云州城北不到百里处,甚是狂妄。
话说这云州城守将薛芒,为镇国大将军薛智之子。自易灯之变后,云国只剩薛氏这一家功臣元勋。镇北王薛智死后,长子薛鲠袭镇北候,封镇国大将军,督幽州。次子薛芒封云郎将,守云州。
薛芒此人智勇双全,作战更是出其不意。
外长城关城守将报告有狄兵叫骂之事,薛芒心下奇怪。便派出斥候查探。得知乃是慕容部驻扎于城北百里处,便更加纳罕。心想这慕容部不去在辽东过冬,不去宣府叫骂,偏来云州城叫骂。又在漠南地界驻扎,不知有何目的。
所以就让斥候盯紧,几日下来,慕容部安营扎寨,不动如山。
薛芒更是狐疑,心想这慕容部难道是来漠南抢地盘?更奇怪的是拓跋部与仆兰部那边却没有任何动作。
薛芒又联系自己在狄国的细作,得知狄国上下都在抓捕几个中原人。薛芒便派文书查探近几日出关人员名单。很快就注意到萧玉郎几人。
铁云山与铁百里二人倒还没有异常,这萧玉郎他却是知道。萧玉郎的老师乃是曾经侍奉两朝四帝,位列三公的虞达虞夫子。当年易灯之变,儒门出过大力,虞达更是功不可没,萧玉郎也因功封伯爵,是为玉伯。
薛芒心道,这还了得,且不说萧玉郎去狄国做什么,万一被抓住,少不了被牵连获罪。说什么也要带兵出关一趟。即使救不得人,也得赚些战功,一来安抚一下今冬没抓几个牧民流寇的手下将士,二来万一萧玉郎被抓住,用军功顶罪挡灾也好。
当下组织军士,在三月二十夜里,薛芒带一万骑兵出发。五千骑兵留在云州城北三十里,乞干山下,等待接应,亲率五千向北进发。
两个时辰后,薛芒带兵伏到慕容部军营近处,斥候来报,狄兵巡夜五百人轮哨。刚才有两次被边三里骑哨发射火矢。五百夜哨都已出营北去,留下几十个哨兵。
薛芒当下命手下将士留下一千作为支援奇兵,左翼一千,又翼一千,中军两千,一声令下三路一齐向狄营冲锋。
狄兵哨位发现,发出火矢,大声呼喊。奈何狄兵大多还在睡梦,来不及披甲上马。
薛芒手下骑兵甚是精锐,个个披甲执枪,怒目圆睁,慕容部大营驻扎在洼地,云州将士从草丘冲下,如山洪汹涌而下,顷刻淹没狄营。
慕容锦何曾见过这个阵仗,他杀死几个汉兵,不知敌人多少,不敢用出灵化之力,怕太显眼,便拿起马刀,夺了匹马,撇下大营,带几个亲随卫兵就往北跑去,路上有汉军阻拦,卫兵拼死保护,最后他才孤身逃出大营。
正好遇到刚才去寻石长生的骑哨,众骑哨看到慕容锦,便赶快掉头,护卫慕容锦向北而去,越过草丘,又遇到最先去追石长生马匹的骑哨,这下五百人护卫,慕容锦心中稍安。狼狈逃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