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方官吏带着兵马,杀到哪儿当到那儿的情况,在这个时代可太司空见惯了。
但刘辩现在治的就是这个毛病。
跟游方先生似的官吏,那还能叫地方官吏吗?
“陛下,刘备将关羽和糜竺留在了朐县。”刘侑说道。
她很懂分寸的完全没有问及刘辩会如何惩处刘备,而是接上自己的话继续说了起来,“陛下,镇抚司在徐州的人传来了很确切的消息,糜竺贡献了大量家资,正在为刘备打造兵甲,训练兵马。”
刘辩淡淡道,“从刘备决定去荆州,朕就能够看得出来,他这心还没有收起来,还是不死心。无妨,派人盯仔细点盯着,也许啊,平定荆州的关键会出在刘备的身上。”
“他将曹嵩的尸体如何处置了?”
刘侑回道,“由关羽带去了朐县。”
“可真的是个人才呐,他这是不想放弃任何一点可用的机会啊。也就是现在这天气,这要是再过一些时日,曹嵩都该成一包水了,他老是留着干什么!”刘辩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刘侑抬手轻轻掩唇,皇帝这个形容的,画面感稍微有些强。
一下子她好像已经看见了蛆虫,闻见了恶臭。
“秦安!”刘辩忽然唤道。
“臣在!”
从徐县回来后,又一直跟在刘辩身边处理文书的秦安立马上前。
“你亲自去一趟,让卢植、荀彧等人赶紧给朕滚回来了,年关将近,老塔嘛在外面混迹什么玩意。”刘辩张口便是一堆精粹。
“……唯!”秦安俯身应道。
……
“陛下口谕!”
“请诸公早日滚回朝中,年关将近,老塔嘛在外面混迹什么玩意。”
秦安面带难色,稍微有些忐忑的拿捏着强调复原了刘辩的原话后,立马向皇甫嵩几人道歉,“诸公,这是陛下的原话,下官没有多加任何一个字。”
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股老农气质的朱儁,面带笑意说道:“我们都知道这是陛下的原话,秦郎中不必介怀。”
秦安讪笑,他倒是没什么好介怀,就是担心这几个大佬没事干会给他穿小鞋。
自打皇帝出口成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之后,他每次传口谕都如履薄冰。
好说话的还好,不好说话的可能当场就惦记上了。
皇甫嵩将行囊用长枪挑着,往肩膀上一甩,说道:“既然陛下降旨,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再继续走了,岁末大祭我们是说什么也不能不到场的,也差不多了。”
荀彧颔首,“确实也差不多了,那就走吧。”
秦安看着面前这几位灰头土脸的大佬,实在难以想象他们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完全看不出来这五个人是如今朝堂之上最大的官。
说他们是五个流民,都一点也不违和。
“老朱,带人!”皇甫嵩喊了一声。
朱儁极不情愿的甩着脑袋说道:“陛下行事已经算得上是荤素不忌,无所不用其极了,跟上你们几个,我可真的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边上的卢植就骂道,“你可闭嘴吧你,嘴上骂着别人,挑事的时候最你快!我拦你一下,你还张牙舞爪的要打我。”
朱儁嘿嘿笑了起来,“我跟你说,我们几个打架那是好事。”
“是好事没错,但我不想无缘无故的挨打。”卢植瞪了一眼朱儁,说道。
朱儁推搡了卢植一下,笑骂道,“瞪什么瞪,走,帮忙去啊!”
卢植像个怨妇一样,拿眼神威慑着朱儁,但脚步却跟了上去。
片刻后,二人从不远处那座破败的院落里带出来了一长串的姑娘,全部都被缚了双手,用绳子串在一起,走起路来犹如惊涛拍岸,个顶个的有容乃大。
秦安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满眼的震惊。
他有点儿被吓到了。
“这,这是……”他扭头看向了荀彧,“这该不会便是……”
荀彧一脸惆怅的点了点头,轻叹一声,说道:“秦郎中就睁只眼闭只眼吧,这确实是无可奈何的办法,地方官看见我们的印信,都信我们的身份。可这些姑娘不信,一见我们这副穿着打扮,都觉得像是山贼马匪。”
“老觉得是山贼和地方官勾结在了一起,趁我们不注意就逃跑。我们总共就这五个人,他们三位还都上了点年纪,晚上要休息好,我跟荀攸二人看十几个少女,也看不住,只能出此下策了。”
“就这,两个最漂亮的还是跑了,让我遗憾了好些天!”
秦安瞬间人都麻了。
荀彧的打扮本来就像山贼,这一说话,更像了……
“那荀仆射为何不……换一副行头?”秦安嘴角疯狂\抽搐着,小声问道。
荀彧将秦安拉到身边,低声说道:“这不是选秀采择,我们也是背着陛下偷偷摸摸的做这点事。我们几个若是换一副行头,亮明身份,事情肯定很好办。可不能这么办呐,哪有三公和尚书台亲自为陛下采择的?再说了,陛下也不应允呐!”
“秦郎中,你通晓谋略,理当清楚皇帝子嗣的重要。陛下隔三差五就惦记着南征北战,可却子嗣不昌,这是天大的大事。”
秦安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苦笑说道:“可陛下早就知道了……”
荀彧却笑了,“陛下知道这事不要紧,反正我们走的时候,陛下肯定不知道。陛下罚了我们多久的俸禄?”
“……半年!”秦安有点儿小震惊,“这你也猜到了?”
“这……不用猜。”荀彧笑道。
秦安:……
他自问自己在谋略上还是有些本事的,可和荀彧这简单两句对话,他就忽然知道皇帝为什么要那么看重二荀了。这两个人,的确都是属狐狸的。
简简单单两句话,话里话外全是坑呐!
秦安又看向了像是役夫一样被绑缚在一起的少女们,“荀仆射,这样带回去,怕是不太好看吧?”
“没事,待到了夕阳亭,她们就相信我们了。届时再给她们换身行头,大大方方的带去宫中。”荀彧说道,“你不知道,她们到现在还不相信的身份,我们的皇甫太尉都差点死在一截树枝下,哈哈哈。”
说起皇甫嵩被暗杀的那个事,荀彧就忍不住想笑。
半截树枝扎人,也是挺疼的。
秦安冲荀彧拱手一礼,“荀仆射高风亮节,高义!”
荀彧迷茫不解的问道:“我这……有什么高风亮节的?”
“荀仆射。”秦安低声道,“我们大汉朝的女人有了权利之后,还是……挺可怕的,您敢如此对待她们,可见忠义。”
荀彧顿时笑了起来,“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啊。她们,应该会感谢我,怎么还能记恨我呢?跑了的哪两个才有可能记恨我。”
秦安却摇了摇头,“荀仆射,女人心,可不简单呐。”
他好像看见了荀彧的短板。
应付女人,他应该不是很睿智。
“你真觉得她们会记恨我?”荀彧不太确定的问道。
秦安很笃定的点了点头,“会!”
荀彧对秦安颇为看重,一个秦安,一个徐庶,是荀彧看来可以作为尚书台后继者的。
虽然大家年龄相仿,但地位相差非常悬殊。
他考虑了片刻,说道:“为了陛下的子嗣,记恨就记恨吧,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