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欤使君,君侯将军。膺秉懿德,允武允文。体足刚直,守以温仁……呜呼哀哉!”
张昭提笔洋洋洒洒百十言,一气呵成。
写完毛笔一扔,端起酒碗,畅饮一气,“舒畅!”
王朗看悼文,字字哀悼,可再看看张昭的举止,他真没看出来哀在什么地方。
“与我说说外面的事吧,陶谦既死,徐州如今何人主事?”张昭问道。
王朗将张昭写的悼文很细致的整理起来,准备稍后亲自送到陶谦的灵前。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才盘膝坐在了张昭对面,说道:“徐州乱象已显,已非你我久居之地。陶使君临终之前,将徐州托付给了刘备,先前又将下邳让与了吕布。如今明面上主事之人乃是刘备,但实质上,是刘备、吕布共据徐州。”
“刘备仁德之君,但行事过于仁慈,吕布虎狼之辈,见小利而忘恩德。我担心这二人共存的局面会维持不了多久,吕布定然会驱赶刘备,窃据徐州。”
张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像刘虞那样的人才能勉强算得上是真正的仁慈,他背靠宗亲的身份,安稳成为了幽州牧这个封疆大吏,又历次被举为三公。景兴以为,刘备一织席贩履之辈,家境穷困,是怎么一路做到入主徐州的地步?”
“刘虞整日穿着破旧的衣服,一顿饭都不吃一道以上的荤菜,我不认为是真正的节俭仁慈。但他开上谷胡市,与民便利,这倒是真的仁慈。起码到现在,我并没有看见刘备真做了什么仁慈的事情。”
王朗只是淡然一笑。
张昭杠起来他反正是说不过,索性便不与其争辩。
刘备的仁慈并非是他这么认为,而是徐州士人大多如此认为。
他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说道:“徐州已非你我安身立命之地,朝廷开大考以选用贤良,我准备向刘备告辞,回家乡准备来年的大考,为国效力。”
“嗯,你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与你一起回你家,你看如何?”张昭笑道,“让我出了此地,去辅佐刘备、吕布实非我所愿。”
“不如,你给我一个洒扫庭院,扫榻以迎的时间?”王朗笑言道。
张昭瞥了一眼王朗,揪着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洗过的头发,说道:“你让我如此从此地离开,届时你迎的怕不是我张子布,而是张跳蚤。”
王朗假装不知道张昭家就在彭城,笑着应了下来,“好,同去,同去。正好我那三五间草庐已经许久未曾修缮了,你可帮衬一把,让我们在这寒冬里能早日有个温暖的去处。”
……
刘辩的行在,大张旗鼓的摆在东莞城外。
虽然没有富丽堂皇的仪仗,但高高挑起的高牙大纛(dao),威压逼人的赤底黑龙旗,皆证明着这座军营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与行在相距十里的地方,便是曹纯、张绣二人的大营。
而鞠义与梁王弥率领的赣榆溃军便屯驻在东莞城中。
大帐内,火盆上的炭火烧的正旺。
正在涮羊肉的刘辩没有去看奏表上的内容,对刘侑说道:“你直接说吧。”
“唯!”刘侑屈身行礼,说道,“启禀陛下,徐州发生了不小的变故,陶谦病故彭城。在病榻上将徐州托付给了刘备,刘备随后又与吕布联手,欲坑杀臧典,但被识破。”
“数日前,吕布亲自率军与臧典大战一场,大败,并其兵马两千余人。臧典差点被吕布斩于马下,侥幸逃脱之后,率领不过百十人,遁入山野,不知所踪。”
刘辩将片的薄薄的羊肉下如浓汤中,一边等着肉熟,一边说道:“降旨,加封刘备徐州刺史,令其剿灭朝廷叛将吕布,扭送朝廷。”
“唯!”正在片肉的赵野,放下手中的刀,侧身弓腰应道。
一身甲胄将曼妙曲线勾勒的纤毫毕现的刘侑,等刘辩吃完了那一口肉,这才继续说道,“曹仁将军在不攻而占领吕县之后,并未立刻发兵攻打彭城,而是将兵马散于吕、梧一带,堵住了刘备与吕布南下的要道。”
“嗯。”刘辩有些含糊的应了一声,“曹仁用兵稳重,步步为营。既然明知臧霸要去搅合刘备和吕布新婚燕尔一般的关系,又何必急着进攻?陶谦帐下似还有几个人物,何去何从了?”
虽然问的是整体,但其实刘辩真正关心的只有麋竺那几个徐州豪商。
汉末这个时代,豪商们非常喜欢投资有能力的人杰。
而麋竺应该算是最成功的一个,也是真正助刘备起家的一个人。
“回陛下,陶谦真正的心腹为数不多。赵昱死于傅阳,张闿被押解在曹仁军中。笮融被陈宫杀害,王朗从狱中接走了张昭之后,二人轻车简从回了东海老家,应是致仕归隐。余下麋竺等数人,皆选择了投效刘备,他们已押运彭城粮草辎重,先一步下了下邳。”刘侑说道。
陶谦在徐州扶持重用豪商,导致徐州的商业氛围无比浓郁,远胜其他州郡。
在凉州完全使不上力的刘侑,到了这里,几乎如鱼得水。
她已经掌握在手中的消息,甚至比曹仁那个就在彭城门前坐着的人还要详细。
刘辩一动不动的想了片刻,吩咐道:“拟旨,征召麋竺为礼部郎中。”
“唯!”
虽然麋竺已经投效了刘备,但这种青黄刚刚续上的时候,是第三者插足的最好时机。
这个功名,刘辩哪怕是强塞,也要塞到他麋竺的手中。
想帮助刘备起家,得先问过他刘辩答不答应。
麋竺现在就是典型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家可是在朐县。
“你方才提到的那个张昭,表字什么?”刘辩问道。
王莽这个狗贼干的好事,不让用三个字的名字,搞得他娘的,出了一大群重名的人。
刘辩听到张昭这个名字,都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外事不决问张昭的张昭。
他竟然跟陶谦也有关系的吗?
刘侑怔住了,那张俏脸上瞬间好像写满了无数的问号。
徐州之事,她可谓是做足了功课,该了解的消息,都命人了解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会问张昭的表字。
这个……她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