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抵达阳翟的速度很快。
这一次战事与以往不同,刘辩并没有一城一城的往过撸,而是直奔阳翟。
刑徒军皆骑兵,也不适合攻城。
趁敌不备,直取首级,大概也是唯一的打法。
“陛下,阳翟的斥候很密集,今天我军已撞见足足三波。”英林上前说道。
刘辩正在练习箭术,闻言放下手中劲弩,问道:“可是孔伷已经发现了我军行踪?”
“应该不是。”英林说道,“我军一路隐匿行踪,前军遇见的所有斥候,没有一个跑走,他应该还没有意识到。”
刘辩深深的看了一眼英林,“以后学学张济,没事的时候多看点兵书。”
英林有些不解。
刘辩将劲弩扔给赵野,朝着营帐走去,一边说道:“散出去的斥候迟迟不见回去,孔伷若不是傻子肯定会意识到情况不对头。”
英林怔了怔,“陛下,卑职的意思是今日,前两日我军并没有遇见阳翟斥候。”
“只是今日?”刘辩驻足问道。
英林重重点头,“今日从晌午到现在,大概三十里的路程,我军已撞见了敌军三波斥候,兵力都在数十。不过没人走脱,悉数被卑职给留了下来。”
刘辩听明白英林的意思,不禁笑了,“短短半日,三十里的路程,安排如此密集的斥候,孔伷这是对自己的性命很小心啊!”
“遣五百兵马出去,待天擦黑,突袭阳翟!”刘辩沉思片刻说道,“大军拉开距离,紧随其后。”
他想着区区五百兵马,孔伷应该还不至于放在眼中吧?
天色擦黑,一般都是各城城门关闭的时候。
若能趁机攻入阳翟,此战便已有了胜利的希望。
若不能突入城中,那这五百人就是诱饵。
“唯!”英林应了一声,即刻下去安排兵马。
……
孔伷还在征募壮勇。
有了钱之后,他征募将士的动作非常浩大。
阳翟从城内到城外,但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是他征募的对象。
只要是能拿得动兵器的,他来者不拒,不管你愿不愿意从军,一缕强征。
阳翟的几个城门不但有浩浩荡荡的兵马进进出出。
但孔伷接连折腾了数天弄来的钱财,并没有一个铜板花费在征募的壮勇身上。
就连粮草,都是城中豪绅提供。
这也是唯一花费兵员身上的东西。
那些钱财,一部分被孔伷拿来打造兵器,另外的大部分悉数被他藏进了地窖。
傍晚时分,夕阳如血。
孔伷和府上几个幕僚立在城头看着城内浩浩荡荡的景象,脸上挂上了自负的笑容。
“有这万余兵马,阳翟将固若金汤!”孔伷笑的无比爽朗。
他的幕僚之中,有一人名唤秦安,在阳翟多有贤名,是被孔伷花重金从山中请出来的隐士。
秦安年纪不大,人有些不修边幅,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府君,虽兵马广阔,但卑职方才看了半晌,这些将士,似乎多有不愿?”秦安问道。
孔伷忽然一脸惆怅的叹道:“百姓怎么会愿意打仗呢?也就是天下纷乱至此,他们没有选择。我背景又浅,没有那么深厚的名声,他们自然更加不愿。可要庇护阳翟及颍川一地,没有兵马如何可行?”
“那怕是不情不愿,我们也得干呐!”
其他的几个幕僚,被孔伷这一番话说的满脸感动。
“府君高义!”
“若天下诸侯人人皆有府君这样的胸怀,天下又怎会乱起来!”
“府君的节义举世罕见,必将青史留名!”
……
秦安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狂捧孔伷臭脚,眉头皱的像是额头上多了只竖眼。
他高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将士不愿为战,便毫无军心可言,守城尚可,无力进取!”
孔伷脸色攸的难看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据雄兵万余,依旧会败?”
“府君,这不是雄主,这就是老幼并存的乌合之众。遇到真正的强敌,敌军只需数百,便能将我军杀得七零八落。”秦安摇头说道。
周围顿时死一片寂静。
所有人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秦安,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是真勇啊!
他就这么不怕死吗?
在这顷刻之间,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孔伷那张肥硕的脸颊,顷刻间阴沉沉的,“乌合之众,那你说说如何才能征募到精兵?”
秦安一脸正色的摇了摇头,“府君,精兵是征募不来的,那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去操练。但若府君将那些少年和勉强能走得动的老人安置在城中,也许能赢得一些军心。”
“这些壮勇看似浩浩荡荡,可他们连给府君当差都抗拒,又谈何打仗?府君难道就不怕他们忽然在背后给府君反戈一击吗?”
一句反戈一击,把孔伷的怒火瞬间降下去大半。
他斜着眼睛,不爽的看着秦安问道:“他们还会反我?”
“军心不安,人心思动,反戈一击,是他们唯一的生路。”秦安说道。
孔伷目光阴晴不定的闪烁着,他招手唤来了麾下部将,“按他说的做!”
那将领临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安,目光有些怨恨。
他们这些人出城征募壮勇,在孔伷那儿是能混到实打实的好处的。
但若减掉那些少年和老人,万余兵马要少好几千人。
“敌袭!”
“敌袭!!!”
夕阳下,数骑策马狂奔而来,一边跑一声高声呼喊着。
“他们嚷嚷什么呢?”孔伷问道。
他隐约听见了那些斥候的喊叫,但却并没与完全听清楚。
“府君,好像是敌袭……”一名幕僚伸长脖子,侧耳听了片刻,忽然面色大变。
“快,关闭城门,”孔伷大声吼道。
虽然他依旧还没有听清楚,但孔伷对此完全不敢马虎和犹豫。
轰隆隆的声音,很快在阳翟的数座城门上响起。
门刚关了一半,在山脚下便出现了一个黑点。
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渐清晰入耳。
“快!”孔伷目光微凛,再度大声吼道。
山脚下的黑点,渐渐变得大了起来,那些黑甲也清晰可见。
“打的什么旗?”孔伷看不太清楚,便大声喊道。
“府君,好像是……好像是个刑。”有眼力好的幕僚,铆足劲看了半晌后喊道。
“刑?”孔伷听的有点迷瞪,“孙坚张希有姓刑的大将吗?”
众人尽皆摇头。
“府君,孙坚更像是一头独狼,他麾下好像没有大将吧?”有人说道。
“也许是新收的!”
“不可能,新收的孙坚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他独领一军?”
“也是,那会是何人?”
众人尽皆茫然之际,那支骑兵已经呼啸都了跟前。
这回众人倒是都看清楚了,那大旗上的确实是个刑字。
黑旗红字,看着极具威慑力。
孔伷也看清楚了,可却更迷糊了,“这支骑兵看起来似乎不俗。”
“府君此言倒是高见。”秦安说道。
孔伷恶狠狠的盯向了秦安。
常言上位者,当喜怒不形于色,可这句话在孔伷这儿完全就是个反面教材。
他不但喜怒形于色,而且变脸很快。
“秦子安,你这话何意?”孔伷恼怒喝道。
高见便高见,为何还要加个“倒是”?
这两个字一加,奉承便瞬间变成了揶揄讽刺?听的孔伷耳朵难受,面皮也难受。
秦安冲孔伷拱了拱手,“是卑职失礼。”
嘴上说着失礼,但他的样子却看不出任何俯首道歉的样子。
反而有一种,这是你逼我我才表示一下的姿态。
孔伷心中顿生杀意,这个倨傲的匹夫。
“再误我军心,我必杀你!”孔伷咬牙说道。
若不是此刻敌军兵临扯下,他真想把这个他费了不小功夫才弄来的幕僚直接吊在城墙上,以儆效尤,让大家都学学怎么才能好好说话。
“卑职只是想提醒府君,这支骑兵才是真正的精兵悍将。”秦安不卑不亢说道。
“老夫眼睛还没瞎,自然能看的出来他们是一支精兵,我问的是他们是谁的兵马?”孔伷压着心中的杀意,几乎是对秦安咆哮道。
“不是刘表,便是朝廷。”秦安淡淡说道。
“如何看出来的?”孔伷再问。
“数百兵马全员着甲,倒是不少人能做到,孙坚能,刘表也能。但府君可曾注意到他们身旁的劲弩和手中的兵器。那样形制的大刀,卑职似乎只听闻朝廷军中有。除了朝廷之外,似乎刘表也在派人督造。”秦安说的很缓慢。
虽然这一番话内容很实在,可他的语气依旧让孔伷不喜。
“朝廷……老夫现在这算是明着和朝廷对着干,但我也算是为朝廷守土!”孔伷的目光阴沉沉的变换了几下,“来人,出城诈降,将他们给本将留下。”
“这是朝廷的城池,老夫是朝廷的官,他们怎能直接派兵攻打呢?皇帝这是要逼臣子造反呐。”
两个将领刚刚上前领命。
秦安就幽幽说道:“卑职还是想请府君三思而行,此时宜守城,不宜主动出击!”
旁边立刻有一名幕僚揶揄道:“区区数百骑,就想让府君闭门坚守,你这是想让天下英豪瞧不起府君吗?城内有带甲之士数千,雄兵过万,何惧了他这区区数百人?”
这话让孔伷气势顿生,只是冷眼看着秦安。
“可方才府君也说了,这支骑兵不俗,观其战争乃久战悍卒!”秦安淡然说道。
“就算他们是久战悍卒,也不过区区数百。未战先怯,此乃兵家大忌。”有人喝道。
秦安耸了耸膀子,拱手之后默默退到了一侧,放弃了继续争辩。
“胡箐!”孔伷冷眼看了一眼秦安后,喝道。
“末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