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八十大板的郭图,差点被打成了一条死狗。
曹操给安排了一辆驴车,让拖着郭图去了冀州。
陈琳看着郭图这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出城,问道:“他这个样子,应该会死在半路上。”
“那就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我派人在后面跟着,若他死了,我的人会将袁隗的首级和陛下的口信送到袁绍的面前,有他没他其实一样。”曹操说道,“但我就是见不得这种挑拨离间的坏种。”
“尤其是他用来说服我的理由,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糊弄鬼的。他根本就不是来说服我的,是来侮辱我的,若不打杀了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陈琳眺望着郭图远去的萧索身影,忽然感慨了一句,“希望我有一天不会落到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是真有些惨啊。”
他摇头轻笑道,“虽然我知道他该死,但想到我自己干的事情,我忽然间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曹操想起陈琳主要的差事,忽然间就理解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非常喜欢让陈琳为使,几乎此次都落不下他。
“陈大夫莫要可怜这种人,你跟他可不是一回事。”曹操安慰了一句,“我已命人在府中设下了薄酒,陈大夫吃过之后再动身吧。”
陈琳收起那些由人及己的感触,展颜笑道:“曹将军的这顿薄酒,我可一定得吃一吃。”
“请!”
“请!”
……
夏侯渊一路追杀着于夫罗,咬一口之后又故意放走。
放风筝的战术算是让他给玩了个明明白白,都打出了猫捉老鼠的既视感。
曹洪也率军跟夏侯渊在一起。
但两支兵马并没有合兵一处,曹洪游走在夏侯渊的两侧。
他依旧保持着进攻涅县的战术,选择了昼伏夜出。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尤其是经过封闭训练的人类,适应性更加强大。
曹洪和麾下部曲,现在对于夜色下行军,几乎和白天一样的得心应手。
夏侯渊在明处死追着于夫罗不放,而曹洪就是游走在两侧的幽灵军。
陈留王被顺利解救的消息,也已经传达了张济与张绣两路军中。
他们二人一路向北,一路向南,在夏侯渊的身后组成了一把钳子,呈南北合围之势。
为了达到战术的最优化,四人在商议之后,张济与张绣选择了刻意压着进兵步伐。
吃掉颜良这一支大军,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吞掉他们的援军,再趁机攻下几座城池,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在疲于奔命的于夫罗几乎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颜良终于姗姗来了。
两军会合之后,立刻于开阔地舍下了营盘。
藏了一肚子委屈的于夫罗,在见到颜良之后,就疯狂开倒,“将军为何现在才来?”
“陈留王与袁太傅在何处?”颜良高居首位,拿鼻孔瞪着于夫罗喝问道。
对于这个即将依附袁绍的匈奴人,颜良脸上满是不屑之色,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于夫罗听到这话,顿时更加气愤了,语气中夹杂着怒火喊道:“将军来晚了!”
颜良一撩颌下长髯,喝问道:“什么意思?你把人给弄丢了?”
颜良的态度让于夫罗再也无法忍受,他大声吼道:“对,丢了!丢了!”
“说好的援军迟迟不见,远在单父的朝廷兵马竟然比你早到了足足十余天,你干什么吃的?我大不了不投靠袁绍便是,可你,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袁绍交代!”
颜良听到朝廷的兵马竟然早就已经到了,不禁有些慌乱,“你刚刚说什么?朝廷的兵马早就到了?他们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
“你问我我问谁去?总之,我损兵折将五成有余,已经跟他们打了数场了。他们到现在还紧咬着我不放,双方相距不过百十里路,颜将军最好早做打算!”于夫罗冷哼道。
他虽然弄丢了陈留王和袁隗,但他看眼前这个所谓的大将,也不是个什么东西。
朝廷兵马应该比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更晚,可他们从单父出兵抵达涅县不过区区几天时间,可颜良隔了将近二十天才抵达。
这近二十天,他在干什么?
那怕是爬,应该早就已经爬到了涅县才对。
颜良收起了对于夫罗的鄙夷,开始认真对待,“你方才说朝廷兵马到现在还死咬着你不妨是吗?可他们都已经劫掠走了陈留王,为什么还要紧追着你不放?”
于夫罗像看傻子一样看了颜良片刻,“我劫了你儿子,你追不追杀我?”
这个比喻很通透,颜良瞬间就明白了,“那肯定得追杀!”
“朝廷兵马有多少人?”
他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气。
这厮的反应,把于夫罗也给整了个没脾气。
他气呼呼坐下,端起侍女准备的酒水一饮而尽,“行军的时候带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们匈奴人连羊都带,我带几个女人算什么。”颜良满不在乎的反驳了一句,着急催促道,“你还是别关心我的女人了,朝廷兵马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人为将,有多少兵马?”
“我们带羊群,那是因为我们是放牧为生,你跟我们能比?”于夫罗气的骂了一句,不爽的说道,“兵马不多,不过数千人,领兵之将是夏侯渊。”
听到朝廷兵马竟然才只有数千人,颜良看向于夫罗的眼中,又满是鄙夷和轻视。
“不过区区数千兵马,便将右贤王打的丢盔弃甲,成了如此狼狈模样?”颜良毫不掩饰的嘲讽道。
于夫罗抓起面前的果子,送到嘴边咔咔咬着,说道:“你迟早会死在你的傲慢上,若是你瞧不上本王,大可以早点说,这冀州我也不是非去不可。但这支朝廷兵马,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轻视的好。”
“没有,收留右贤王那是我家主公的意思,我只是对将军的本事有些怀疑罢了。”颜良脸上带着难掩的轻视笑意说道,“朝廷的主将还是夏侯渊,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呢!”
“若右贤王遭遇的是皇甫嵩,亦或者卢植、张济这些人,我倒是可以理解。”
“可夏侯渊,谁啊?”
“你哪怕是遇见了曹洪,我都觉得还能够理解,听说曹洪是朝廷后起之秀。”
“可夏侯渊,哈哈哈……我真不想笑的。”
于夫罗也不在乎颜良的嘲讽,冷冷的看了一眼颜良,说道:“那就各凭本事吧,希望将军在遇到了朝廷兵马之后,还能够笑的出来。消息我也已经送到,恕不奉陪。”
颜良的眼神顿时不善了起来,“怎么?你想走?”
“我可不想为将军陪葬!”于夫罗扔掉了手中被他啃的干干净净的果核,说道。
原本于夫罗是没有这样的打算的。
他还想着联合冀州的援军,将身后的朝廷兵马灭掉。
可看到颜良这副嘴脸,他觉得再说下去,一切都是多余。
就当他什么也没干,舍上这些年积攒的所有资财和兵马,出来丢了回祖先。
“你可不能走!”颜良虎视眈眈的看着于夫罗,恶声说道,“弄丢了陈留王,这事你可得亲自去向我家主公解释。”
于夫罗冷笑,“我会的,但不是现在!怎么?你还想留下我不成?!”
颜良豁然起身,一把抓起了悬挂在一侧的长矛,“你且走一个试试看!”
忍气吞声憋屈了一路,颜良的态度成为了压垮于夫罗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那还能再忍下这口气?
一把抓起搁在案上的弯刀,于夫罗跳起来就攻向了颜良,“你且留一个试试看!”
“狗贼,你想造反不成!”颜良挥矛便刺。
虽然颜良的脾气相当的糟糕,但他手底下的功夫却一点也不弱。
只是仅仅数招,便将于夫罗打的只能被动招架。
两人将营帐内砸了个鸡飞狗跳,桌案酒水乱飞。
又一路从营帐里打到了外面。
很快,两个人的战斗,就变成了两支兵马的进攻。
刚刚跟上来,亲自前来观察敌军动向的夏侯渊看着鸡飞狗跳的敌军大营不禁惊呆了。
“这怎么还打起来了呢?这不是把功劳往我嘴里送嘛!曹洪匹夫,这一次,我可走到你前面了。”夏侯渊咧嘴非常满意的笑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来人,速传我将令,大军向前。人衔枚马摘铃,告诉他们,动静都给小一点。”
“喏!”
夏侯渊趴在也不知道是谁的坟茔上,嘴咧的跟那大马哈似的。
终于,他也要扬眉吐气一回了。
斥候迅速将夏侯渊的命令带了回去。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各部校尉就带着部下悄悄摸到了夏侯渊身边。
“将军!”
校尉们安顿好各部兵马之后,围在了夏侯渊的身边。
夏侯渊指了指数里之外颜良和匈奴人并联在一起营盘,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就没有停下来过,“看看,天赐良机啊,我们撵了一路,竟然碰见了狗咬狗的场面。”
“将军,我们现在就可以冲上去啊,包管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阎农立马说道。
这可真的是天赐良机。
他没想到投降之后竟然这么快就揽到了这么多的军功。
若这一战他能拿下一个首功,他这个降将,兴许就能和这些老校尉平起平坐了。
夏侯渊斜看了一眼阎农,“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冲上去干嘛?这不好看吗?”
阎农:???
这个时候杀上去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看看打的多激烈,混战呐这是。”夏侯渊像看一件珍宝一般,满脸喜悦的评价着不远处的战斗,“等他们都打累了,也死的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冲出去收场!”
“这一次,都听我号令,围三缺一。”
“虽然曹洪那老匹夫不仁,但我们不能不义。我们吃肉,给他稍微留一口汤喝喝,别把孩子渴死了。”
虽然夏侯渊心中对曹洪有不小的怨念,但大家都沾亲带故的,差不多就行了。
当然最为主要的原因是,虽然冀州兵和匈奴人打的挺凶的,但夏侯渊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把他们全灭了。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曹洪稍微留点儿汤喝喝。
阎农有些惭愧,更加认真的开始观察战场的动向。
这简单的一件事情,让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和这些老将领之间的差距。
他这个文人,在打仗上,确实有些不及。
他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将军,西北角上是不是有人?”阎农定睛看了又看,对夏侯渊说道。
众人齐齐朝着西北角上看去。
颜良选择的屯军之地,在一片桦树林旁,正北和正南都是一马平川。
唯有西北角上有一片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
山脉的走向从西北一直蔓延到了西南,像月牙般环抱着这一片一马平川的原野。
夏侯渊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西南角上。
不过在他们的脚下都已经不能算是山了,只能算是西北山脉蜿蜒下来的小土丘。
低到战马两蹄子就能冲上去。
几个人定睛看了又看,都看的眼睛都快花了,可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
“阎农,你这厮是不是眼睛有什么毛病?哪里有什么人?就那么点低矮的树木,能藏几个人?”夏侯渊放弃了继续看下去,顺带还把阎农给斥责了一顿。
这小子可能是临战时的疑神疑鬼,刚经历战阵的人大多都有这毛病。
阎农摇了摇头,“将军,方才分明有人!”
他很肯定自己方才真的没有眼花,那里刚刚真的有不少人在活动。
“我也没看到,也许是匈奴人的斥候。”庄原也说道,“不过,我们的兵马藏得足够隐秘,他们在那里应该是看不到的。”
虽然相对于眼前一马平川的原野而言,这里只是一片连绵的小土丘。
可对于他们身后的地势而言,却是实打实的山。
虽然大家都说没有看到,但阎农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他死死的盯着西北角上那片从桦树林中延伸出来的灌木林,直盯的眼睛发昏,可却再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像那个地方真的没有人。
“差不多了,传令下去,准备进攻!”夏侯渊忽然震声沉喝道。
“庄原,从北突入。”
“赖杰,破敌军正南辕门。”
“阎农,你率部跟着我,在西面堵死他们!”
“喏!”
众人齐齐振奋领命。
唯有阎农依旧恋恋不舍的看着西北的方向,心境不是很明快。
果然,就他不配独自领兵。
“击鼓!”
夏侯渊震声喝道。
咚咚咚——咚咚咚!
进军的鼓声伴随着将士们昂扬的斗志,在这片原野上忽然悍然响起。
直震得脚下大地都在轰隆隆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