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大眼瞪着小眼,一脸懵比。
“大将军,我……我真的……”
“……我其实是想给将军一个惊喜!”
“哈哈,这个嘛,我最初也没想到会成功,实属侥幸。”
他什么时候诛杀了那些阉宦?
完全没有的事,他都不知道。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有人想害他!
但这锅他好像不背还不行。
他若否认,后果貌似更糟糕。
何进目光凌厉,紧盯着袁绍,“既然袁将军已经下手了,为何还要在此地与我商议诛宦之事?袁将军是否觉得本将耳目不明,心志不坚,难成大事,故擅作主张?”
袁绍顿时亡魂大冒,这事踏马的真是见了鬼了。
“大将军息怒!”他立马说道,“我并未将此事及时禀报将军,是有原因的。”
在这片刻之间,袁绍的脑子转的跟那十二级狂风下的风车似的,“昨日陛下召见了我等之后,指名道姓要我与曹操二人入宫勤王,剪除阉宦。”
“下官回来之后就很纠结。”
“陛下的旨意我若是明着忤逆,这……显然就不太合适。”
“可诛阉宦之事又非同寻常,怎么能说办就办呢,要是真那么轻易,大将军您也不至于这么为难!我思来想去,就想了个法子,先派几个人潜入宫中试一试。”
“就算事办不成,下官左右也都好交代。”
“可我也没想到,这……好像……成了。”
袁绍觉得自己只能这么说了。
昨日他与曹操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本来就让何进已经有些怀疑了。
今天他要是再把这个事给否认了,何进必然怀疑更甚。
虽然他不知道这事是谁安排的,但很明显这就是要挑拨他和何进的关系。
何进听完面色终于稍缓,“当真只是派了几个人去试一试?”
“那可不是嘛!”袁绍说的斩钉截铁的,“人手多了,这事下官也办不了啊!”
何进对袁绍的话还是有些怀疑,“走,出去看看!”
大概是他不觉得仅凭几个人,就能把这个事给办成了。
“唯!”袁绍跟在何进的身后,悄悄捏了把自己的大腿。
话虽然说的堂而皇之,但心是真的虚。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关键竟然还真有人把这个事给办成了。
自诛杀了蹇(jian)硕之后,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何进就一直住在军中。
刀枪林立的辕门外,停着一驾马车,上面跟垒京观似的,整齐放着数颗首级。
左右除了戍守辕门的羽林军将士外,再不见他人。
何进一眼就看出了此中猫腻,黑着脸问道:“人呢?”
袁绍一看这阵势就明白了。
他这是被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啊。
但他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怕是强行圆,也得圆过去。
于是赶忙上前说道:“将军容禀,末将找的人皆是江湖游侠儿。这些人将军也是知道的,收钱办事,不愿多与朝廷打交道。”
何进半信半疑的点了下头,“看来,你找的这些人皆是能人呐!”
“仅凭数人之力,竟就铲除了祸乱天下已久的乱臣贼子,当赏,当赏!”
“不,必须大赏特赏。他们不愿意与朝廷多打交道,本将可以理解,你将赏赐带去。”
袁绍没想到何进竟然这样就信了,心中不禁欣喜。
这临头之祸不但没成祸,好像还给他送了一笔功劳。
那个意图坑害他之人,貌似是个好人呐!
“赵忠竟然也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何进将那些首级挨个看了一遍,不禁拂须大笑。
经何进这么一提醒,袁绍这才看了看这些死人,咂嘴叹道:“可惜,没有张让的首级!”
“十常侍总共十二个人,这里就躺了七八个,足矣了。剩下的一两个,不足为虑。”
何进开心说道,“太后屡屡推辞不让我等诛杀祸国阉宦,这剩下的一两个,就当是给太后留个面子吧。”
“大将军所言甚是,末将差点糊涂了。”袁绍立马找补了一句。
“好,本初且去,就依陛下之令,将这些脑袋挂到开阳门上去,也好让天下豪杰看看,本将并非那酒囊饭袋之人。”何进高声大呼,心情愉悦的看起来简直都快起飞了。
“本将在营中为本初置酒,今日当痛饮!”
“唯!”袁绍拱手高应。
他也高兴啊。
还好他足够机智,这才让坏事变成了一桩大好事。
何进转身进了大营之后,立刻派人将自己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喊了过来。
“袁本初这小子有些不太老实,须当提防一二,我不便直接出面,这些时日,你加派人手,盯着点袁本初麾下,哪怕一丝风吹草动,也莫要放过。”何进沉着脸对何苗说道。
何苗刚进帐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听到如此噩耗,不由心神一震,惊声问道:“袁绍欲反?”
“那倒是没有,只是此人之心思,我现在有些拿捏不透。”何进沉声道,“此人暗中与人合谋,背着我将赵忠等数位中常侍尽数诛杀。还将首级送到了此处大营,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震慑我,在威胁我!”
何苗又是一惊,“赵忠死了?!”
何进微微颔首,扫了一眼何苗,“我知你拿了那些宦官不少好处,此事就不必声张了,免得节外生枝。阉宦已除,这宫内宫外已无人能威胁到我们。”
“袁本初就可以!”何苗忽然面色阴狠,“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兄长今与袁隗(kui)同录尚书事,稍有不慎恐会大权旁落。”
“我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嘛。”何进有些没好气的盯了何苗一眼。
感情我说了半天,你还没明白我什么意思?
防的就是他袁绍、袁隗叔侄二人。
何苗一愣,“我明白了兄长,那我应该怎么做?”
何进眼皮子哗哗跳了起来,怒气横生,“你说呢?”
何苗怔了怔,立马赔笑说道:“我明白了,明白了,盯死他,再想办法弄死他!”
“弄死就不必了,袁氏颇受天下士人拥戴,你我出身不显,若能利用自是最好,若不能利用,将其逐出京畿便是。杀了他,天下士人的口水怕是都能将你我给淹了。”何进有些惆怅的说道,“我之本意,只消让他不阻碍你我大事便可。”
“我何氏是要坐天下的,可不能让天下更乱,让那群士人盯上我们,大事必休。”
屠户出身,不识几个字,被天下士人所瞧不起,一直是何进的一块心病。
这也是他像对待兄弟一般对待袁绍的根本原因。
人家袁绍门楣好啊!
何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兄长宽心,我保管给他盯得死死的。”
……
何太后一觉睡醒,顿觉神清气爽。
宦官虽不是男人,但伺候人的本事可是天下一绝。
只是她的美好心情还没有持续两秒,就被站在床榻不远处的刘辩打断。
忽的一下翻身而起,何太后愤怒的盯着刘辩,“皇帝为何在此?”
“前来给阿母问安!”刘辩平静说道。
“你眼睛长脚底下了,没看见朕在睡觉?”何太后厉声质问道。
刘辩面不改色,“阿母的朕说的比朕这个皇帝更有气势!”
大汉四百年天下,有过空前强盛,也有太多的混乱纷争。
它造就了数位文治武功的帝王,也成就了好几位太后。
吕后临朝称制之时,在各方面还都比较谨慎、含蓄。
可到了后面的几位,那步子就一个比一个迈的大了。
不论是仪仗、称呼还是玉玺印信等,都几乎与皇帝一般无二。
秦始皇将“朕”定为皇帝独有的自称,汉武帝更曾言后宫不得干政。
但这两点,在大汉这些女人们的手中,全给推翻了。
“我在问你话呢?”何太后对刘辩这种不冷不热,远看还有些冷酷的态度无比恼火。
刘辩低了低头,“朕来给阿母请安,顺带请阿母交出玉玺!”
“刘辩,你是要翻天了不成?”何太后不顾形象的从榻上冲了下来,高声质问道。
母子对峙到这个地步,其实是刘辩不愿意见到的。
虽然说不管是他还是原主,都对这个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怎么说呢,母亲终归还是母亲,这一点刘辩不能忽略,也不可忽略。
如果何太后的野心没有那么大,手腕也没有那么强硬无理,刘辩也不至于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可他知道何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汉灵帝身边两个顶重要的女人,就没一个是好人。
汉灵帝在时,已故的董太后和何皇后联合十常侍,那是变着法儿的给汉灵帝洗脑,让他往死里造,卖官鬻爵都只是其中之一。
汉灵帝死后,这俩女人那就更是彻底的放飞自我了,差点没因为争权狗脑子都打出来。
董太后依仗自己的弟弟,何太后依仗自己的哥哥,外戚斗的那是不可开交啊。
可不管是已故的董太后,还是现在的何太后,这俩女人都没长眼睛。
他们只顾着自己攥权享乐,根本看不见天下局势。
就这情况,刘辩若是再讲一下情义,大家就一起死算了。
“阿母莫让儿子为难,在这宫室之内妄动刀兵,不太吉利。”刘辩捏了捏眉头,“来人,太后手脚不便,帮太后一下!”
一声令下,英林带着全副武装的甲士,横冲而入。
何太后被气的顿时面色紫青,“好啊,好的很,我真的是养了个好儿子!”
“你知不知道你能坐上这个帝位,全是因为我!”
“这皇帝才当了不到两月,竟然就要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刀斧相加了,好,可太好了!”
“来啊,你现在就杀了我,也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儿子,如何当好这个皇帝!”
刘辩沉默以对,静静的看着何太后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大骂。
直到何太后骂累了,他才缓缓开口道:“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家天下分崩离析,祖宗基业毁于一旦,母亲且在此处好生将养吧。”
“对了,张让朕给母后留着,我不会杀他。”
何太后面容狰狞,无数的狠话憋在心口喊不出来,竟是气的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英林,派人封锁长乐宫,无朕诏令,不得擅入!”刘辩看了眼何太后,一把将被卫士羁押的张让揪了过来,“伺候好我阿母,她若是有丝毫差池,朕诛你全族!”
张让早在刘辩带人闯入长乐宫的时候,就已经吓破了胆子。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还在和赵忠谋划幽禁皇帝。
可这刚刚过了一个中午,皇帝就带人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让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皇帝又怎么会忽然间掌控了宫中禁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