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林圆整个人暴躁地捶在桌子上,“我跟你说过无数遍,现在人类完全没有摸到高维时空的边儿,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目前的科技水平,不是在写科幻!”
“我知道,小丫头不要这么激动嘛,”陈元初翘着二郎腿继续说道:“这样吧,虽然感觉这一次的时间又要到了,但是在我死之前跟你说一下思路好了:
我的想法非常简单。我是看不懂那些高深的科技论文,毕竟我只有高中学历。但是所有的信息告诉我,秦怀柔的融合理论必有根据,所以你从这个角度往下想,首先想到的就是谁跟谁要融合:答案显而易见,就是元壳,和魔心。
紧接着你再想想现实里,能够融合的,基本上二者之间应该有一些共性。按照你们现在的理论,元壳是纯纯的人类,而魔心来自于高维度空间,既然他们两个能够融合——注意我说的这个前提,是在肯定秦怀柔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两个之间也有共通的点。
如果说三维世界和高维世界能够有共通点的话。那么,”陈元初无比认真地与林圆说道:“一定会留下痕迹。”
“所以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时空穿梭。其次就是官方的各种科学实验。我只想从这些海量的信息当中,找到我们跟高维度时空之间的交集。继而来猜测到底融合的是什么,以及可能的融合方式又是什么?”
林圆十分焦虑地按着空格键,咔哒咔哒的键盘音,就好像她现在大脑中咔嚓咔嚓思考的齿轮一样。
“可是我也只是高中理论知识水平,咱们两个高中生去看那些博士生,研究生出身的物理学家、数学家所写的论文,你觉得看得懂吗?”
陈元初十分干脆地摇头。
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面,他们看了国内外的各种关于时空方面的研究理论,和各种报告,其中提到的各种实验和高精尖的一些假说分析,两个人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懂,甚至在面对有些纯英文的资料时,林圆不得不打开谷歌翻译,两个人看一句,翻译一句,磕磕绊绊实在是痛苦。
“所以我跟你说过无数遍,这是在做无用功。”
“当然不是,”陈元初继续坚持,“没有任何努力会叫做无用功,即便我们看不懂,可以同时为我们打开了新的思路。”
他说着无比兴奋的直起身来,“我刚才突然间想到了一点:如果想要找一些雪泥鸿爪的话——官方的那些论文是一定要有理有据、科学严谨的,这就导致有些现象他们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时候,不能够发出来——所以我们应该转换思路,从民间入手!”
林圆不明所以,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却又听陈元初说道:“你曾经跟我说过,从高纬度看低纬度就像透明玻璃板一样一清二楚,如果四维空间真的有生命的话,他看我们内脏、骨骼、包括血液的流动都是一清二楚的,你不觉得这种描述特别的……”
林圆歪着脑袋,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陈元初比划半天,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语,“玄幻!”
林圆整个表情垮了下来。
“所以现在,打开民间网站。我们来找另一种证据!——灵异事件!”
林圆丧气地哀嚎一声,整张脸砸在了键盘上。
而另一边,向楠站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位置,感受着熟悉的空气,目之所及都是熟悉的场景。
他郁闷地掐着腰,仰着头十分不愤地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冷冷的哼了一声。
而那个带路的人姗姗来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我知道我又闯祸了,乔老先生找你来喊我呢。”
带路人眼珠子瞪得溜圆,向楠嗤笑一声改口道:“错了,不是乔老先生,是,没错,你想的都对,我就是个小白眼狼。”
他边说边气呼呼地重重踩着每一步,越过了这个带路的人,哒哒哒地直奔乔先生所在的院落。
那带路的依靠在墙边喘了半天,好容易缓了口气,呆愣地看着向楠的背影挠头:这人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吃了我肚子里的蛔虫?
向楠破罐子破摔,一路畅通无阻i来到乔先生的房门口,他也不敲门,干脆一脚踹进去,惊得正在沏茶的乔先生手一抖,一会好茶洒出半碗。
“这么大火气,”乔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他,“小陈儿那人脾气是直了一些,他要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听着就是,不必往心里去。气大伤肝,来喝杯茶败败火。”
向楠一屁股坐在乔先生对面,拿起茶吨吨吨一口闷下,再扭头噗的一口吐出了茶沫子。
乔先生看呆了。他端详了向楠好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心情很不好。”
向楠完全将眼前的这个乔先生当做了那位老人。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开始倒沫子一般的将心里的怨气倾泻而出。
“都拿豆包不当干粮,一个个的全不拿我当回事儿。我是木头雕的小人不成?想雕平的就雕平的,想雕圆的就雕圆的,一把刻刀搓圆搓扁,全看他们心情!是,我是没什么本事。可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若是把我逼急了……”
乔先生认认真真地听着,在向楠说到激动的地方停住时,他还体贴地为向楠续了一杯茶。
“那会怎样?”
向楠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一想,“那我就概不配合,全把他们搅得翻天覆地。”
乔先生只觉得好笑,“你已经说你受人摆布、无力反抗,又哪里来的力气,能够把这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呢?”
向楠撑着下巴,这一次他不紧不慢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有道理。”
他将最后一口茶水咽下,郁闷的主动夺过乔先生手里的茶壶,自己给自己续杯。
“说的是什么呢?这世界就是丛林法则,谁拳头硬谁说话声就大。我不过是一个小萝卜头,任人揉捏搓扁。便是想反抗,最激烈最有效果的手段,也无非就是自我了结。”
乔先生面色一沉,斥责道:“说的什么胡话!”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个。”向楠并不惧乔先生发火。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看到这位威严的老人会下意识的装乖巧,可是在经历种种之后……
尤其在经历过几次的循环,乔先生在他眼前的那种距离感,威严感和隔阂感,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
他用着陈元初的躯壳,却觉得眼前的乔老头无比的亲切。
所以,以往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的话,此时此刻,却愿意对乔先生合盘吐出。
“这念头不是没有过,而且不止一次,只不过人大抵都是贪生怕死的。当年,我把菜刀放在手腕上的时候,想了很久。脑子里面没有什么责任和大义,也不会想到全人类的命运和魔心最终的归宿,我想的只是我这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可是最后我还是怕死的。”
乔先生面沉如水,却并没有打断向楠的碎碎念。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当时想的是:反正最终我都是过不去那一关的,那么多活一天就能多赚一天。所以我认真学习,努力打工,把自己装成一个普通人。
说来也是好笑,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你努力想当一个普通人的时候,那一举一动其实就是在告诉自己:都是装的,都是假的。我本身就不普通,甚至我每多活一天就距离死亡的终点更进一步。
当每天都是倒计时的时候,很容易失去继续下去的动力,”向楠说着又一次为自己续满了茶杯,这在以往是他最讨厌的味道,可是偏偏在这时候,叫他无比的怀念又安心。
“但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让我依然每天坚持了下来,并且过了17年。”
乔先生静静地听着,哪怕听见了17年这样完全违背逻辑和现实的词语,他也没有发表任何的质疑。他就像一个忠实的观众,静静的聆听着向楠的内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当这个元壳,”向楠说着,看着乔先生,却好像透过乔先生看向了不知道谁。
“我问过无数次‘为什么?’‘凭什么?’可是最后都没有答案。事情就是发展到了这一步,我走到今天,就像后背有一个浪潮在推着我,我没有办法挣扎,我被裹在里面,我被拍在了礁石上,还依然被推着往前走。没有人管我是不是头破血流,也没有人管我是不是骨折了,还能不能走。
所有人都只关心元壳这个容器而已。”
向楠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喝掉了最后一杯茶。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向楠最后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乔先生的身前。他有些脆弱的看着眼前的乔先生,一语不发。
——现在的你还没有见过我。现在的我在这个时候也没能出生。
可不管怎么样……
向楠对着乔先生露出了自进入到这记忆碎片当中,唯一的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脸。
“承蒙照顾。不胜感激。”
说罢,他弯下身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而不等他直起身体,整个画面破碎开来。
而这一次悬浮在向楠身旁的那颗金槐,已经缩小到只有大拇指大小。
黑夜将向楠整个笼罩,光明的线条再一次在他脚前落下来的时候,不必任何人提醒,向楠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站在那条光明的界限旁,一动不动。
秦礼出现在他身后,与他挨的极近,说的话就好像贴在了他的耳边上。
“你知道,负隅顽抗,是没有结果的。”
向楠突然间笑了一声。
这笑声实在是诡异的叫人心惊。便是从容淡定如秦礼,也忍不住眉毛一挑,上前几步看见了向楠的侧脸。
那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尽管刚刚才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来。
“我得谢谢你,秦礼。”向楠说着转过头来与后者对视。
“我曾经是一个胆小鬼,我惧怕死亡,却又用责任,义务或者是人类命运这样的词来包装自己的软弱和胆小。但是你们一层一层地,剥洋葱一般的剥开了我的层层伪装,让我不得不直面自己内心最卑微、最懦弱的一点。”
秦礼无奈道:“可我们并无此意。”
“就当是副作用好了,”向楠淡然一笑,在这一笑当中不再包含任何情绪,平淡的好像午夜的海浪,只反射着粼粼的波光和皎洁的月色,不带有丝毫自身的情绪。
可是这种平静反倒让秦礼戒备起来,他拢着眉头,有些警惕的看着向楠,他从不小看向楠,而且对其了解细致入微,他敏锐的感觉到向楠变了。
“就在刚才。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向楠说着,既没有向前也没有退后,他不会再像一个幼稚的孩子一样被眼前的这道光明,逼退到死角。
他伸出手来将那拇指大小的灵槐握在了掌中。
而这一次秦礼终于变了脸色。
“我不再惧怕,死亡。”
说着他掌心猛然用力,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自掌中传来,而一旁的秦礼面色大变,他脸上青筋暴突,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他猛地向向楠冲了过来,死死的拽住了他的拳头。
“你疯了吗?把手撒开!”
金色的光芒在向楠的掌心迸发开来,强大的能量波震荡出去,粉碎了一切,包括那光明与黑暗的界限。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的抖动,无数破碎的声音,崩塌的声音在向楠的耳边响起,只是这个声音逐渐被拉远了,距离,越发模糊了起来。向楠感受到自己像泡沫一般地在消解,可是他却由衷地感到了一种挣脱和放松。
“有人给了我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在秦礼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当中,向楠笑的肆无忌惮。
“他建议我不管是谁,想让我做什么,我只需要反着来就是了。”
秦礼的嘴巴一张一合,可是他说什么向楠已经听不见了,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这开开合合的嘴,所说出来的话,是不是能够传到千秦礼的耳中。
可这一刻却是他等待多年的一种放纵和发泄。
向楠只觉得心中无比的舒畅,无比的惬意。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好叫你们知道:我这个花瓶,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