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君豪将他们带进新霞峰了?”
人兴门灵犀庄大堂内,诸葛阅坐于堂上正中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堂下半跪的黑衣人低着头拱手回道“是的,一出风归台司徒君使就将他们带去新霞峰了。我等没有新霞峰的结界令牌无法跟随,只得在结界外等候。傍晚时分,先见少爷与吴雨晨二人一同出了新霞峰,分别往天潮大泽、千仞山飞去,而后不久,小姐又出了结界往地源门方向去了。”
诸葛语去天潮大泽是为了探明之后的比赛地方,吴雨晨去千仞山是因为诸派弟子大多住宿此间,应是想要拉结同盟。
可诸葛言去地源门又是为何?
地源门地处靖学门院中央东南,比邻巽风、坎水二院,又接壤万卷藏书阁、紫玉宝库,这几处与小乾坤之后的试炼均无任何关系。
诸葛阅暗思片刻,眼眸间露出了一丝犀利诡异的目光。
若真要说地源门方向有何重要的地方,就只能是那一处了。
想通此点诸葛阅急促地站起身子,往堂外走去的同时说道“把跟随阿言小姐的人撤掉,着重看住新霞峰里面的几个。”
半跪的黑衣刚回答一声“是。”
再抬眼时,诸葛阅已消失在大堂中央。
与此同时,人兴门与震雷院交界的碎现谷中,光秃秃的沟壑山谷宛若一张被褶皱的棕色纸张,无数碎裂的巨岩、峰石倾倒在大地之上。
谷中相对而言最为完整也是最高的彤谷峰顶,一座漆黑的楼阁孤立其上,一览无余的破碎大地显得那黑黢黢的孤楼颇为凄凉。
千年前,帝剑轩辕羡于此渡劫飞身,在九天雷劫淬体的关键时刻遭魔族偷袭身死。渡劫之人虽死,可余下的天雷无人牵引,终导致碎现谷数里生灵受天劫余威波及灰飞烟灭。
碎现谷的荒凉源于千年前的那场九天雷劫,却也因九天天劫落地,使其成为了一处少有的,蕴含天道流转之威的天劫福地。
彤谷峰顶空间不大,除了占去近三分之二面积的漆黑楼阁外,只有一块灰扑扑的石碑立于阁前一丈。
沾墨阁。
在明亮的月色下,石碑上的这三字刻得苍劲有力,也不知是靖学门院几代掌教所留。
一阵清风拂过,原本空无一人的沾墨阁前多出了一个紫衣壮实的男子。
诸葛阅从灵犀庄赶到沾墨阁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此刻他粗略地环顾了沾墨阁外的一圈,并没有发觉四周有什么异样。
“还没赶过来,还是......”
诸葛阅心中暗想片刻后,将目光放在了沾墨阁紧闭的大门上。
他似乎是想向阁中大声说些什么,但在深吸一口气后,诸葛阅放下了想要说话的念想,转身间身躯便又消失在沾墨阁外不知去往何处了。
此后,沾墨阁外的寂静又持续了许久许久,只等得空中明月挪动到了另一个很远的位置,似乎是无人的沾墨阁外,石碑前的文字才突然露出了些许破绽。
颜色如山石一般的细小藤枝从石碑中钻出聚拢为一团不断丈大,待聚得足以容纳一人时,藤枝缓缓从中解开一个豁口,诸葛语从中挤着身子出来。
拂去衣服上的枯枝灰尘,诸葛言抬手让藤枝退回石碑的缝隙当中,确保石碑与先前别无二致后,这才走至沾墨阁大门,贴着门缝小心观察起来。
不等她偷瞄得几刻,紧贴的沾墨阁大门突然打开,诸葛言一个踉跄跌入其中,正撞在一个人的怀中。
诸葛言抬起头,见开门的人衣衫朴素双目紧闭正是许久不见的诸葛空名,连忙将他一把紧紧抱住道“爹爹!”
诸葛空名抚摸着诸葛言的头道“那么晚,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诸葛言有些哽咽地道“就是想爹爹了,没什么其他事。”
没有半点啰嗦,诸葛空名寻常的近乎冷漠道“小乾坤试炼比得还好么?”
诸葛言道“嗯,大家都很厉害,阿言也没有拖大家的后腿。”
诸葛空名轻轻拍了拍诸葛言的肩膀道“嗯,那就好......回去吧,一切还早呢,今后的比赛还会更加重要,切莫懈怠了。”
感觉得父亲举止的冷淡,诸葛言摸去眼眶的泪渍道“阿言知道,可是阿言就是忍不住......我可能......”
“你要相信自己。”
诸葛空名忽然摸了摸诸葛言因哽咽有些泛红的脸庞道“虽然,比起其他人你的年纪要小很多,可你担负着诸葛家的未来务必要坚强起来。有些事不能靠我,也不能靠其他人完成,只能靠你自己。”
这说教决不能算作温柔,可诸葛言却忍住了脸上的酸楚,语气坚定又透露着些许柔弱道“阿言...明白!”
安慰罢,诸葛空名拉开诸葛言紧抱他的手,随之退后两步道“好了,快回去吧。”
“嗯。”
诸葛言重新整理好心绪坚定地看了诸葛空名良久,一声轻答后张开结界遮蔽了身形悄然离去。
沾墨阁门前,面无表情的诸葛空名静待在此处良久,直到神识在碎现谷中再也无法捕捉到诸葛言后,他这才缓缓将沾墨阁的大门重新闭上。
碎现谷的边界,在诸葛言隐身飞过的同时,谷下的一隐蔽处,一个身影从中徐徐走出。
诸葛阅望着半空中离去的侄女,又转头望向远处几乎已经看不见的沾墨阁,心中似乎更加坚定了什么,一个瞬身后消失在了碎现谷中。
夜已至深,诸葛言赶回新霞峰的阳神院时,只有院中过道上的几盏夜灯还微微亮着。
她小心走进院中,借着过道上的夜灯与夜色想悄悄回房,只是不想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呼喊道“阿言。”
突然传来的呼喊激得诸葛言一激灵,抬头看去却见龙思氓正抱着一坛酒在屋顶上向自己挥手,其身旁歪东倒西地似乎还躺着三个人。
“是龙大哥啊。”
诸葛言说着轻越跳上屋顶。
见得屋脊上有一桌酒菜已被吃得七七八八,六七个小酒坛子随意倒放在屋顶各处,陈鸣、陈宇轩二人一人抱着酒坛躺在屋顶已是不省人事,而白枫蜷缩侧躺在龙思氓身旁,也不知喝了多少。
满屋顶的酒肉臭气,诸葛言不由捂着鼻子轻声问道“怎喝成这个样子了?”
龙思氓说“白枫找到个酒窖,陈鸣说这些都是好酒便抱了八坛回来。本是说等大家回来一起喝,可他们喝着喝着酒劲上来,便一口气全喝光了。”
诸葛言蹲下身子看了看散落的酒坛,见其上刻有‘阳神’二字,立即惊道“这不是只有掌教继位时才会取一坛用来祭天的‘阳神醉’么!你们一晚上喝了八坛?!”
“是祭祀用的酒么......”
龙思氓打量着手中尚有半坛的阳神醉,有些尴尬地说“我就说这酒怎么功效甚佳,不似......”
“那......酒窖里几百坛,喝他......一丢......丢,怎...怎么了!”
突然,醉醺醺的陈鸣挺起身子,闭着眼睛却仍是一副醉鬼无理还不饶人的模样道“酒摆在那里......又没看守...没贴告示说不能喝,怎么的!下次去......我还喝!”
说完,陈鸣抱起手中的空坛子有模有样地又喝起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坛子里有酒。
“嗯?这酒怎么没味了?”
陈鸣一脸醉酒迷糊地说完,猝不及防地抱住坛子摔躺在房顶道“算了,留一点下次再喝。”
紧接着便响起起伏有致的鼾声。
诸葛言皱着眉头道“要不把他们拖回房间,现在天冷,他们醉成这样可别着凉了。”
龙思氓挥了挥手道“不用,这酒活血通脉壮体强筋,是至阳大补之物,他们喝了那么多,让冷风散散热气吧。”
见龙思氓将桌上的酒盏倒满又是一饮而尽,诸葛言道“龙大哥好酒量,喝了那么多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龙思氓拂袖擦去嘴边的酒渍道“阳神醉多是功效,倒不怎么醉人,若换成昆仑的红玉琼浆,两坛下肚我也差不多要醉了。”
陈鸣常跟着吴雨晨在外面鬼混自封了个地源门酒神的称号,酒量虽不仅吴雨晨却也是差不得多少。此刻他醉成这番模样,龙思氓的酒量自然是可见一斑。
然而,不过惊人的酒量是一方面,最让诸葛言心中惊讶的却是龙思氓能让陈宇轩也喝成这样。
要知道陈宇轩向来不喜喝酒,即便吴雨晨来催也顶多陪上一碗。
这让诸葛言明白了一点。
此刻小乾坤的队伍里面,除了诸葛语外,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更加靠向龙思氓,而不是吴雨晨。
“氓,你们喝完了么?”
忽然,白枫撑了个懒腰坐起身子,一睁眼见诸葛言也在屋顶,不由道“阿言你干什么去了回来得那么晚,酒菜都被陈鸣一人吃光了。”
见白枫脸色清醒神态自然,身旁的酒坛又多在龙思氓身旁,诸葛言微笑道“回了灵犀庄拿了些换洗的衣裳。”
两三句客套后,白枫便指着醉倒的陈鸣、陈宇轩二人道“把他们抬回房间休息吧,那么晚可别着凉了。”
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就将醉呼呼的陈鸣拖了起来。
诸葛言见状正想解释,可见龙思氓叹了口气后起身将陈宇轩背在背上,她便也只得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帮衬着将陈宇轩与陈鸣送入房间休息。
诸葛言忽道“对了,哥哥说下一次小乾坤试炼的地点可能在天潮大泽的天潮湖中。”
龙思氓从容说道“是么,明日可以去看看,离得也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