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封城,它与晋州城相隔不过百里,不是晋州的仙盟首府却胜似首府。
一则,自郭玉生担任晋州副仙总以来受壑山庇护,历任仙总所住的晋州城贤与寺不过弹丸之地,而郑封城中的郭府受仙盟特许,占数十余亩良田而建。二来,郭玉生于郑封城豢养门客数百、修士上千,而晋州仙盟中仙首总共不过十三余人,仙士不过五百。三有副仙总郭玉生的驻军大营设于郑封城郊外,晋州七成军备皆在于此。四是郭玉生虽无直接批示晋州奏贴之权,但晋州事务无论奏贴大小都需备上两份,一份送往晋州城贤与寺,另一份送往郑封城郭府。
那壑山仙盟之所以默许以上种种,皆是为了均衡晋州城内,身负四河落阵的晋州仙总。
但也正是因为壑山的制衡之法,几百年间,晋州仙总与副仙总的关系向来恶劣。尤其在郭玉生掌权后,其在晋州更是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打压在任仙总。数十年间,晋州仙总调任三十余例,几乎以至无人可派的地步。
然而就算如此,壑山仙盟仍是认为晋州之事,危于四河落阵而非郭玉生。郭玉生打压仙总,正是壑山想要看见的。于是数十年间,关于晋州,壑山仙盟无人愿管无人愿问,加之连年凡间战火,晋州民生因此萎靡难振。
这一切直到罗非非担任晋州仙总才得以缓和。
“今天这活容易,回去以后总算可以好好喝一杯了。”
“谁说不是呢,正好副仙总他们留在鹤阳,我们也得一天清闲日子过。”
漫尘黄土的官道之上,那龙作与麻衣男子被四道粗绳索困得结实,其上又附了数道镇灵符。仙盟三十人余人看守押送,其中两名仙首,王崇在、王熙语都是郭玉生手下的得力干将。但他们二人奉命带龙作回郑封城大营受审途中慢慢悠悠倒是自在。
王崇在道“这瘟疫搞得今年累死累活,求着赶紧结束我也好得空去玩玩。”
王熙语道“你这半年没得空去,怕是熙春楼的娘子都快认不得你了。”
王崇在道“她认不得我还能认不得银子么?嘿嘿.......”
他二人领着队伍边走边说起荤话,完全没注意身后被缚住的龙作的绳索、符箓正蔓延着许些小虫。
龙作先前被白枫的捆妖索那般法器缚住运不得丝毫灵气,但是交到仙盟手中后,他们只拿一般的绳索加镇灵符困他,这便给了他机会。
龙作精通蛊术又懂符箓,边走边调运灵气控制体内的蛊虫出来渐渐咬毁绳索、符箓。现在这镇灵符即将完全脱落,他脸上也渐露低笑。
“镇州仙盟果真是一帮脓包。”
“你说什么?”
王崇在听得龙作出口挑衅,转头看向鼻青脸肿的龙作道“你是被打得不够是吧?啊?老东西?”
龙作道“嘿,你们晋州仙盟查了半年有余都不曾发觉老夫我半点足迹,还是等得几个娃娃出手才擒住得我。两个仙首一路讲的又都是些荤俗不堪难上场面的屁话,你们不是脓包谁是脓包?”
王崇在听了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便冷笑着走到龙作身前,盯着他道“老东西?你知道什么叫插针么?”
龙作笑道“将炽热的铁针刺入指尖灼骨焦肉后,连带着血肉一起上挑扯断犯人指甲,如此能叫人锥骨痛心,这便唤作插针了。”
王崇在道“你倒是有点见识?怎么?现在官道上也没旁人,你想要试试么?”
却见龙作诡异直笑,慎得王崇脸色难看。
“四周无人,确实可以试试了。”
言罢,龙作周身灵气爆发将身上的镇灵符碾作碎渣,捆着他的四根粗绳更是如棉絮般四散而去,无数细小的黑虫从龙作体内蜂拥而出,顷刻间钻入周围仙士的皮肤腠理,顿时只听的无数惨叫声响化作一声,离他最近的十余名仙士当场暴血而亡,吓得那麻衣男子慌张躲在龙作身后。
而那王崇离龙作最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龙作擒住手指,蛊虫一入体瞬间便锁了他的丹田气海。
“你不是想试试插针么?那便试试!”
言罢龙作手腕间涌出黑虫便从王崇指缝间钻入肉中。蛊虫方一入体便不断侵吞他手指间连同血脏的脉络,一股钻心之疼霎时让王崇跪翻在地。可怜他双手被龙作擒住想逃逃不掉,受着蛊虫钻心之痛想死却又死不了。
那王熙语见黑色的细虫所到之处仙士顿时暴血而亡,十余个仙士瞬间便被抹杀。他只犹豫了两三息的时间,转头便想逃走。可刚一转头,他身躯却落入一团凭空而聚的水中。方才挣扎了两三下,水中压力瞬间增大,便见那水中肉沫混着血浆四散开来,王熙语便连尸体也不剩了。
不过五六息间,方才还慢悠悠的押送队伍就成了血海一片,只剩那被龙作双手钳住的王崇还在痛苦惨叫。
“你折磨他干什么?赶快杀掉走了。”
话语声起龙作抬头一看,却见肖黎运着水正将满是污血的泥地冲开一条道,他身旁一个高挑短发,流纹紫云长袍衫的男子,单手捂着口鼻也走过来。
龙作见了那紫衣男子,当即大骂道“诸葛绪!你这狗杂种害死老夫了!派这雏儿来收药,结果被人跟到沙岭迷宫,老夫险些被他害死!”
被龙作臭骂指责,诸葛绪不仅不愧反却一脸埋怨,皱着眉便大骂道“你现在是死了么!都已经跑来救你了,你还有什么好叫的,叫叫叫叫个死人头啊。”
那龙作怒气上头,撇开王崇的双手一掌将他脑袋拍断,唤来蛊虫便气势汹汹的冲向诸葛绪杀来。然而肖黎往两人中间一挡,将水汽在空中凝结困住龙作蛊虫,便劝解道“龙长老莫生气,玄清他昨日在阵中有要事要做才派了德庆去,感知你在沙岭入口遇险,第一时间就唤我一起来救你,这可都是恩情呐。”
肖黎出面一招将他的蛊虫困住,龙作此时身负重伤却也不傻,便将怒气压住,顺势问道“你又是谁,我之前在沙岭迷宫怎没见过你。”
肖黎道“肖黎,玄明道人便是在下了。”
龙作眉色微沉,便看向诸葛绪道“玄字辈的......那苍颜倒是谨慎,最后竟又加派高手来守这五枯尸血阵。”
“赶紧走了,大阵还需我加紧守看着,切莫坏了观主的大事。”
诸葛绪挥手唤出一块洁白的美玉浮在空中,再见美玉吸纳周围灵气在空中显现出一圈立放的法阵咒文,随着咒文逐渐清晰,咒文围成的圆圈中心逐渐模糊,像是正在打开通往某处的通道。
龙作道“这阴阳合离玉果真是世上少见的宝物,没有这宝物,你们要做晋州这事也是难成。”
言罢阴阳合离玉完全将空间通道打开,诸葛绪转头看向龙作道“没什么叫没有这宝物,是没有我!这晋州之事才叫难成!走。”
言罢诸葛绪率先走向打开的通道,那肖黎、龙作与德庆紧随其后。这时他们几人都以为脱逃戒备正松,却哪想得到从龙作被羁押到此,有一个人一直跟在队伍后面。他不仅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手中灵气更已等待多时,只等几人放下戒备。
只见池岭身形一现,双掌柔带黑风便如毒蛇般冲龙作、肖黎、德庆三人后脊劈斩。诸葛绪只听得身后三声惨叫,一转身,池岭双掌夹带黑风已在其胸前狠狠拍下。
“黑螭掌!你是苗疆两视山的大巫!”
诸葛绪硬吃池岭一掌不知为何竟安然无恙,见他灵气调运激发身后阴阳合离玉发苍色白光,直刺得池岭目不能视,紧接着双掌画圆将池岭掌击划开,便反是一掌打在池岭胸口将其震退数丈。
池岭双目被恍又受一击震退,再开眼看时哪还有诸葛绪等人的身影,只有德源一人躺在地上,而那原先阵法处留了一阵灵气烟尘在空中缓缓飘散。
池岭拂了拂自己胸前衣衫的黑色掌印,便啐了一口道“见识广修为还不低,麻烦了。”
诸葛绪将肖黎与龙作拖入阵中急忙闭合了阴阳离合玉,随后立马将自己的衣衫扒开,这才见诸葛绪贴身穿着一件似活血鲜肉编制成的衣衫。诸葛绪将这贴身穿着的血衫脱下,又赶忙帮还在缓缓爬起身来的肖黎脱衣,他同样也贴身穿着一样的血衫。
肖黎将血衫扔下还痛苦的扭拧后背,龇着牙道“这人下手好黑,若不是穿了血身甲这一下怕是得重伤几个月。”
诸葛绪哼嗤一声道“重伤?你当苗疆的黑螭掌是什么?那可是处死叛徒的巫技,我这血身甲能当三次杀招,你且看看现在如何了!”
肖黎低头看那被扔在地上的血身甲,原本如同新鲜血肉的衣衫此时已经如焦炭一般漆黑梆硬再不能用。然而最惨的是那龙作,诸葛绪与肖黎都穿了血身甲可龙作没有。此时黑螭掌的毒性在发作,龙作蜷缩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紧作一团,全身皮肤渐渐发黑的他口中痛苦哀嚎着“救救我......我不能死......没有解药,最后一步你......们完不成的,救救......我,救救我!”
诸葛绪道“龙作你好歹也是观巫峰的药圃二长老,难道不知黑螭掌的厉害么?我们倒是想救你,怎么救?”
龙作狰狞着断续道“不......不......我逃出来就是......不想被他害死......怎么出来反而......怎么能就这样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没有我......那木苦蛊没有解药......你们完不成最后一步......”
龙作倒在地上受那黑螭掌毒折磨得身体扭曲变形,口中还不停重复着‘你们完不成最后一步’。然而诸葛绪满脸的不耐烦,凑上前蹲在龙作面前,手中唤出把长剑对着龙作心口毫不犹豫便是一剑贯穿到底。
那龙作双眼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盯着诸葛绪,口中鲜血直流还含糊说着“你们......完不成......”
诸葛绪道“老东西实话告诉你吧!从拿到你苦蛊术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研制解药了!等你把苦蛊术的解药弄出来?黄花菜都凉了!之前不杀你是给玄杀那老家伙一点薄面,真当是在等你的解药啊?”
言罢诸葛绪将剑刃一转抽出,龙作胸口偌大的剑窟窿中不断涌出黑血,身子疯狂抽搐片刻,双眼瞪到极大后整个人便再没动静了。
诸葛绪将带着黑血的长剑一扔,便起身离去道“玄明尸体交给你了,好歹也是个元神修士要物尽其用。”
“明白。”
肖黎调运起水将龙作的尸体抬起,此时他身旁尽是无数黄土石柱无边无尽,一条偌宽的浅河流沿着石柱底部潺潺流动。
肖黎轻踩上水面,便随着河流往下不过一两盏茶的功夫,绕过一根三四丈大的石柱便是个少说三百来丈的巨大湖泊。
肖黎走到湖泊中央将龙作的尸体扔入水中,尸体不过下沉两三丈,湖中水水流翻涌起波动,便见一个巨大的枯手从水中暗处冲来,一把将水中龙作的尸体拖入湖中深处。湖内暗流涌动然而湖面却静如明镜,见不到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