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雨水滴在白枫的脸颊上,他自己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睁眼时,朱晓正坐在已经完成的法阵中央,笑盈盈的,毫无恶意的看着自己。
白枫道“怎么了?”抬头看天,相柳们紧闭着双目陷入沉睡,天上雨水也下得更小了。一觉醒过来,好像什么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
朱晓道“你师傅刚刚过来帮了个忙,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听龙思氓来过,白枫惊讶地道“氓来了吗?他怎么过来的。”
“出来的名字,自称氓吗?卑劣的人,倒是很他符合。”
朱晓心中想着,脸上依旧笑容满面的同白枫说“你刚刚被相柳蛊惑入魔,他以你为载体用附神术赶过来的。附神术折损寿命不讲,还要耗费极大的灵气与神识,他在这里还助我加固了相柳的封印,估计意识回去以后,没有大半个月恢复不过来。看得处你师傅对你很上心。”
听闻龙思氓又为自己受伤,白枫只沉默不语,满脸露出愧疚的神情。
而朱晓见居然有人会为龙思氓而担忧,露出不知是嘲讽还是安慰的笑意,上前铺拍拍白枫的肩膀打趣道“没事的,师傅要是不为徒弟做出点牺牲,怎么配得上为人师表四个字?这是他应该做的,不必介怀。”
朱晓这句只是玩笑,但对于白枫而言却让他极为不舒服。面色不悦地道“氓救过我很多次,也教了我很多东西,还请朱楼主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白枫对龙思氓的维护并没有出乎朱晓的意料。
现在这个龙思氓无论做出什么好事,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毕竟这样的行为收获人心,所以他不会因为白枫维护龙思氓而感到恼怒。
在朱晓眼中龙思氓做这些事,出于救赎自己的罪孽还是其他,这些都是应该的。
那人过往犯下的罪,仙盟虽无法审判,可因果报应不会因此断绝。罪人总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无需着急,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朱晓心中虽如此想着,脸上仍面不改色的同白枫说笑道“好好好,我的错,下次我会注意言词的。”
他并不打算告诉白枫龙思氓的真面目,因为他向龙思氓承诺过,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过往。
而且用不了多久,世上便再也不会有龙思氓这号人物出现。
就像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曾经的故事一样,也不会有多少人记住他曾经来过。故朱晓觉得没有必要告诉白枫龙思氓的真相,就这样让一个完美的师傅留在他记忆里,而不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让人保持善意,他何乐而不为呢?
与白枫闲扯完,朱晓站在大阵的正中央,口中念诀将体内的灵气运集一指,随后向列好的大阵中央轻点。一道光晕阵法的符咒间开始不停闪烁变化,由内而外最终在朱晓指尖前三丈所在停滞,
朱晓说“出去吧,通完外界的门已经打开。”
灵气汇聚,光圈上浮,一道通往大阵之外的传送门缓缓开启。
朱晓示意白枫离开后,待自己走进传送门前,他又看了看牢笼之中七只沉睡的相柳头颅,有用神识全盘搜查一边确认无误后,才微微点头步入结界中。
然而,趁着结界尚未完全关闭前。试武楼的位置,没有牢笼束缚的那只相柳,猛然震开了双眼射出一道漆黑的幽光飞速冲来,刚好卡在结界关闭的一瞬间进入其中。
从结界中出来的白枫,直接被传送到了试武楼之外的道路上。定睛瞧着四周的景象,白枫有些忧虑。
原本人来人往的十重古楼中,如今一个人影也不见。
他步入试武楼时天空还是放晴的,可现在天色阴沉、细雨沥沥,若不是眼前是高楼而非相柳头颅,白枫还以为朱晓的结界出了问题。
白枫正想着是怎一回事时,身后的结界中朱晓也走了出来。他看到十重古楼空空荡荡,却像是丝毫不感到意外,只低沉着皱眉道“还是到了最坏的情况。”
白枫问“仙盟的人都去哪了您知道?”
就在出结界的时候,朱晓以分散神识遍布了整个镇州。此举虽不能准确地感知每个人的灵气所在,可以他的修为,感知一些极为强的灵气却不在话下。
片刻,他将头看向城西的高空之中,道“人都去城西了,相柳还是被放出来了。”
白枫道“相柳不是被困在结界中好好的吗?我们刚从里面出来啊?”
朱晓道“相柳九首,困在十重古楼中的只有七只头颅,其余的两只头颅被设在镇州城隐蔽的天地之间。所谓的相柳令,是拿十重古楼封印中,相柳主首额下的细磷。以此为契,可控制城中封印的相柳二首,再以秘法与封印中的相柳七首相互呼应,便可汲取相柳的力量化为己用,最终成为人形相柳。现在已经有人将相柳的力量吸取出去,也难怪刚才在结界中,相柳没有对我们发动猛烈的攻势。”
白枫道“也就是说,现在使用相柳令的人,就是整个事情的真凶了。”
言罢,西城的高空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响彻九霄巨响。少说数十丈高的宏伟城墙凭空出现在天空中,围起了一方城墙结界。随后又是听得一声巨响,城墙之上愕然多了数百门硕大的红衣大炮对着城墙结界之中。
解带为城,取扣成器,这是墨门与鲁班门的成名技法。
而这两门自千年前,墨子与公输班二人于湘楚大战后,便世代互为仇敌,永世不和。即使时至今日,修仙界以经历沧海桑田,两派之间的恩怨也未化解开来。
现在这两个技法同时出现,白枫闭眼感知却发现二者相辅相成如同一技。这分明是只有灵脉相同的二人,才能使出的融合技法。
朱晓道“赵琳和徐永两个使用的融合技法,有点门道,竟然能困住附身相柳的人,难怪梅鹿讲相柳阵只有他们两个能修复。”
灵脉相同的二人,即使十万人中,也难寻一对,而镇州仙盟中赵琳与徐永这两个一白一黑的胖子,正是一对灵脉相同之人。二人都是修习的机巧之法,虽师门互为仇敌,但在镇州城梅仙总的撮合下,还是摒弃了门派之见,一同成为了镇州管理建设组两位仙首。
此时西城的天空之中,除了赵琳与徐永二人外,仙盟中几乎所有的仙首都倾巢聚集于此,共同对付汲取了相柳之力的胡瑟儿。
数声惊天动地的炮响,空中城墙上的数百门红衣大炮一起发射,接连不断的轰击声在空中,如同连绵不绝的轰雷在空中不断爆炸。
听着天边响起的轰炸声,白枫问“我们要去帮忙吗?”
“相柳令威力空前绝后,这些仙首数量虽然多,怕也是撑不了多久。”
朱晓说着唤出一把黑色的古剑御剑握在手中,却指着十重古楼中的刹狱楼道“但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能知晓相柳令如何处理的人,除了梅仙总外,就只有谷副仙总。”
白枫这才想起,谷由早上被巴文带走时,全身灵气已被锁住十不存一,现在所有仙首都已去了西城,可刹狱楼中似乎还有灵气的波动出现。
“西城的仙首灵气中,我没有感受到巴文的灵气,我估计他还在刹狱楼中。”
朱晓说着,看向白枫手中的《天道通世录》又道“最好,进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白枫看着朱晓的表情,也明白他的意思,展开《天道通世录》将自己的身形隐蔽好,跟在朱晓身后一丈,便一同走向刹狱楼。
刹狱楼是镇州仙盟在十重古楼中设立的审讯室兼牢房,刹狱楼是唯一一个在十重古楼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结构二次布置的高楼。
在四年前,十重古楼的刹狱楼常常人满为患,其中传出来的惨叫声,即使是古楼的结界也遮盖不住。
但时至今日,因为镇州城仙盟与天蛇帮的关系在谷由的倡议下越发缓和,刹狱楼使用的频率便越来愈低,如今几乎没有什么犯人压在其中。
但是刹狱楼自九年前,仙首巴文接管以来,有一点是一直没变的,那就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刹狱楼中守住口中的东西。
跟着朱晓的脚步白枫进入刹狱楼中,里面各色刑拘一应俱全,如崭新的一般。而楼窗紧闭虽然只能透进来三成的光线,却让这楼中视野显得昏暗却又刚好清晰,照在这些崭新的刑拘上正好让人心寒。
刚走了一小会,阴森透骨的寒意逐渐锥刺白枫全身,白枫四处打量,看见似乎是因为刹狱楼中心那根,特意建设的寒精烙柱导致。这寒烙被擦拭得银光闪耀,散发的寒意,光看着便使人不寒而栗。
这里所有得刑具都干干净净,不见一点血迹,也不知是久无犯人,还是有人特意收拾。
二人走着,忽然楼上开始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鞭声,有谁在用鞭子不停地抽打着什么东西。
朱晓手中拿着黑剑步履加快向楼上走去,白枫紧跟在朱晓身后。二人一连听声直上了三层楼梯后,终于鞭子抽打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一明一暗地走进四层的狭窄昏暗的楼道中。两旁关押犯人的牢房也是干干净净,可铁门上的沉锁上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这里的牢房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待二人走到楼道的尽头时,鞭子的抽打声也愕然停止,一块宽阔的行刑室让视野豁然开朗。
行刑室中央,谷由被吊寒烙之上,双手的手指以全部血肉模糊,胸前焦糊的肉被长鞭打得皮开肉绽,滴落的漆黑血液流出身子不过片刻,便被寒烙的寒气给冻住。
谷由明显已经昏厥过去,全身衣物挂满寒霜,而巴文手中拿着用火烤得炙热的烙铁,似乎正想给谷由用上。
像是感受到了身后有人来了,巴文转头,看见正持着黑剑伫在行刑室门前的朱晓。他忽然神色变得恐慌,似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羞愧难当,手中的烙铁捏得犹豫不决,可他又像是兴奋异常,脸上不停竟又不停地抽搐着笑意,像是无比享受此时折磨谷由带来的快感。
恐慌而又享受的表情,一起出现在巴文满脸碎肉血渍的脸上,让白枫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巴文绝对是一个十足的变态。
巴文道“朱楼主,你上来做什么?我正审讯要犯,若无要紧的事,您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朱晓持着黑剑警惕地走向前,巴文也紧握着手中的烙铁站在原处。
二人相视片刻,朱晓道“这件案子已经明了,谷副仙总没有做背叛仙盟的事,你可以将他放了。”
听朱晓的话,巴文先是一惊,随后原先对朱晓的惊恐顿时没了,哈哈大笑道“朱楼主你说什么呢,我方才审这老厮,他已经承认与姬玉合谋偷盗仙库,在家中藏匿大量仙具意图颠覆仙盟,怎么到你这,说他没有做背叛仙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