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闻言张长乐不禁大为错愕,与他有相同表情的还有我。
虽然我不懂香囊如何制作及其讲究,可它的内涵我还是清楚的。
端午佳节时,香囊中配以各种香药后,赠人以期能够起到驱虫防病的作用。
平时除去长辈送与晚辈,平辈尤其是男女之间若是没有亲戚关系,赠与香囊那便是有特殊意义的。
它可以含蓄的表达男女双方对彼此的爱慕情意,说是定情信物也不为过。
我想这一点卜盼也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惊愕。
在我面前正挑选着的林青雨也不由得顿住手,随后竟直接涨红了脸,很有可能是羞的。
说这话的卜盼却是不觉得奇怪,笑容不变地道:“怎么了,身为师兄,首次招待师妹,难道连一个容臭也不舍得吗?”
回过神的张长乐闻言沉默数息,盯着眼前的人儿半响。
少女的目光则是没有任何的闪躲,小小的双眸此时却灿若星辰。
终于,少年沉沉地点头,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
“好。”
“嗯,作为答谢,我也挑一个给你。”
她的声音在这夏夜中宛如悬挂的风铃,干净白洁,让人清凉惬意。
手中提着的灯兔映照出卜盼身上白青色的学服,吹拂的鬓发勾勒出好看的瓜子脸,宛若画中走出的灵动女童。
这副漂亮的画面令我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回过神来,然后就听见张长乐慌乱道:“嗯?哦哦,好的……”
“哎,各位慢慢挑,慢慢挑哈,各种都有。”
最高兴的莫过于摊老板了,脸上堆满了菊一般的笑容,热情招待我们挑选。
卜盼选得最快,没挑几个便看中了。
我定眼一瞧,那正是刚开始老板那给我们看的香囊。
一手拿着,她递向还在认真选的张长乐面前,清脆地道:“就这个吧,师妹祝师兄日后平安顺遂,百事大吉。”
怔怔地看着卜盼,张长乐竟是愣在那没有伸手也不出声。
真是把我和林青雨看得着急,后者更是干脆从后面打了他一下,嚷道:“表哥,盼姐姐送你香囊呢,还不拿着!”
“啊,哦哦。”
被打清醒的张长乐连忙将容臭接过,随后将其系在了腰间的衣带上。
“盼姐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短时间内失态了多次,也是我认识他以来最手忙脚乱的一次了。
然而正是这种慌乱,更加暴露出了张长乐对卜盼的小心思,真实且美好。
突然间,我心中也憧憬自己何时能亲历这么一幕,体会到话本里说的朝思暮念,魂牵梦萦。
轻掩嘴唇,卜盼似乎此时也有些微红,轻点螓首,道:“嗯,好。”
“唔……”林青雨食指点着下唇,这似乎成了她拿不定主意时的习惯,“青雨觉得每个都好看,选不出来。”
将香囊放回,闻言我整顿好心情,笑道:“决定不了,让盼姐姐帮你挑一个如何?”
“盼姐姐……”她转头看着卜盼,语气甜糯地喊道。
这叫谁听了还能忍下心拒绝呢,卜盼面色柔和地朝她招招手,林青雨欢快地走过去,两姐妹再次细细选看。
笑了笑,而后我转身面向摊席,准备拾一个自己心仪的香囊。
红色,太显眼了。
鸳鸯,不适合我。
安康,不错,感觉这个还可以。
只是目光看去,没有上手,我便在心中比较,看是否合自己的心意。
嗯?
游移的眼神顿时一停,所留之处是个蓝色的锦囊,上面白云飞布,并且绣有一翠绿的“风”字。
这字飘逸潇洒,龙飞凤舞,我虽不曾见过风,可受过风吹的脸颊告诉自己,那就是风的模样。
而通体的蓝让我一下子就想到我幻景中我变化而成的那条蓝色巨龙,带着海的韵味。
即使,到目前为止我也同样没见过大海是长什么样。
大海,风。
不知为何,只看见它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眼睛,仿佛有无穷的魅力在紧紧地吸引着我。
于是自然地,我遵从了自己内心的呼唤,伸手将其拿起。
提着黑色细绳放近了看,任它随风旋转,心里越发觉得喜欢,不由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噫噫噫,看看这是谁哦,竟然对一个香囊露出傻笑来。”
可惜,美好的心情一下子就被张长乐打破,其语气中的调笑再明显不过。
脸色一下子垮下来,我转头瞪着他,没好气地道:“你呢,给盼姐挑好了吗?”
“嘿嘿,喏。”
原来他早有准备,扬了扬手中的香囊,而后转身朝卜盼轻声道:“给你,盼姐。”
接过容臭,卜盼把玩了好几下,才道:“顺遂,没想到师兄与我向的一样。”
说完也将它收在柳腰间的裙带之上,浅青的颜色莫名地与今天她穿的衣服相配。
“谢谢师兄,我很喜欢。”
这次张长乐倒是没有出神,仅仅偏头去看了并不愿意给他看的林青雨腰上的荷包。
然后他抬头,手划着侧脸,不自然地道:“盼姐还是别叫我师兄了,明明你比我年长才是。”
闻言我差点将看中的香囊手滑掉,心中顿时为他感到汗颜无语。
哪怕我没有这般与女孩子相处过,可照里写的,涉及到少女的年龄,尤其是像他这样说什么比自己年长的,是要被嫌弃的。
还好,卜盼只是甩了个好看的白眼给张长乐,与其说是气恼,不如理解为无奈。
“闻道有先后,你既先入学馆,便是我的师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说这句话时我体会出了一丝娇气。
张长乐没有接话,只是转身看向已经笑得像个老前辈的老板,稍有些窘迫地道:“咳哼,老,老板,一共二两银子是吧。”
这时有些失态的摊老板才收敛好仪态,满脸笑意道:“对对对,二两,公子。”
点点头,张长乐从怀中摸出两颗小石子般的,具有我从未见过的颜色的东西。
想来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银子了,那颜色应该就叫银色。
“好嘞,公子稍等,若是多了退给你。”
只见男子接过两颗银子后,又从摊子下取出秤砣,称量它们的重量。
趁着这个间隙,张长乐凑过来仔细瞧了瞧我手上的香囊,啧了两声,带着郁闷道:“想不到路仁你第一次挑容臭,品味还不错嘛。”
实在忍不了,握拳锤了他肩膀一下,笑骂道:“喂,你那是什么语气,巴不得我出丑是吧。”
“哈哈哈哈,走吧,时候不早了,再逛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既然张长乐这么说,我们三个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纷纷和老板打招呼后,便迈步离开了。
我同样是走在最后,大约走出十来步,耳边隐约传来了香囊老板的感叹。
“年轻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