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三公子杨森屠村的同一时间,大夏元祐十年六月,大夏国山南郡兴平府治下的一个村庄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汉牵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步履蹒跚地走在漆黑的夜路上。
一老一小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村子,老汉抚着孩童的头说道:“满崽啊,爷爷就送你到这了,你自己去学堂吧,爷爷费了老大的劲才让学堂收你,你可要好好跟着先生学啊。”
孩童乖巧地点点头,挎着书包往前走去。他走几步一回头,走几步一回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老汉佝偻着腰身不停地摆手,边摆手边喊道:“满崽啊,不要怕,过会儿天就不黑了,这天是越走越亮的。”
看着孩童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老汉满是不舍地转身往村里走去。
诚如老汉所言,这天是越走越亮的。孩童走出三四里路,即将到达一个集镇时,天光已然大亮,孩童径直走向集镇西边的一个院落。
院落的门虚掩着,孩童飞起一脚踢开院门,大声呼喝道:“万人嫌,出来,快出来!”
院内无人回应,孩童走到窗户前捅破窗纸往里一瞧,屋内空无一人。
“妈的,这老不正经一准儿又去米酒西施家了!”孩童骂出一句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话,掉头往街上走去。
集镇西边一个十字路口有个米酒店,孩童如风一般跑到酒铺前,抬手大力拍打门板,口中大喊道:“万人嫌,快出来,快给老子出来!”
米酒店里间,一对男女拥卧在床上,男人古铜肤色,长得浓眉大眼神采奕奕,女人皮肤白皙颇有姿色,正用手指轻抚男人胸膛上的刀疤,听到拍门声和喊叫声后一脸嫌怨,没好气道:“你那惹人厌的干儿子又寻来了!”
男人嘻嘻笑道:“莫要管他,咱们谁也不应声,他以为老子没在此处,自会离去。”
女人白了男人一眼,说道:“你说得轻巧,你这干儿子三天两头就到我这里砸门寻人,这要传出去我还如何见人,这生意还如何做?”
男人呵呵一笑,道:“他三天两头来找我,证明老子喜欢你喜欢来你这儿,再者说,有何见不得人的?你没老公我没婆娘,天王老子也管不着!”说罢,把揽着女人肩头的手臂一紧,狠狠亲了她脸蛋一口。
女人顿时红了脸,撒娇道:“听你的,不管外面那个小混蛋!你再给我接着讲嘛,讲讲这道刀疤的事······”
男人苦笑道:“你一个女人家家,怎就偏爱听这些血呼啦啦的事情?”
女人一脸蛮横地说:“我不管,我偏爱听,我就爱听!”
“好好好!”男人投降道:“想当年老子在京城当禁军之时······”
女人瞪大眼睛,惊讶地插嘴道:“天啊,你还当过禁军?”
男人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眼珠转了几转说道:“莫要着急,老子还未说全······想当年老子在禁军中做运输粮草的雇工首领,随禁军前往京城郊外玉冠山上剿灭山匪······”
“咳呦,闹半天你就是一个民夫头儿啊······”女人又插话道。
“你若再要打断老子的话,老子就不讲了!”男人气急败坏的说道。
“好好好,我不插嘴了,你讲吧你讲吧。”女人陪笑道。
“那时禁军队伍在前,老子运送粮草辎重在后,一日正在山谷中行进时,忽听一声锣响,就见无数山匪从山谷两侧杀将下来,片刻功夫就将护送粮草辎重的禁军小队杀散,又冲着老子带的民夫们杀来······”
听到此处,女人已经紧张地张大了嘴巴,她刚要插话,却发现男人正瞪视自己,于是赶紧用手把嘴巴捂住。
“就老子这暴脾气这好身手,岂能坐以待毙?于是老子抄起一把刀便同山匪们战在一处,就算被山匪砍了一刀老子也没怂,依旧操刀奋战,最后虽然老子战成了一个血葫芦模样,却把一众山匪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最终保住了粮草辎重,这道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怎样,老子厉不厉害!”
女人如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连称厉害,男人得意洋洋,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晃起大脚板来。
女人忽觉哪里不对,追问道:“那山匪有多少人?护送你们的禁军有多少人?”
男人翻转眼珠想了又想,说道:“禁军有五十来个,山匪有八十来个吧。”
“如此说你一人杀死了八十多山匪?”女子继续追问。
男人依旧翻翻眼珠道:“老子杀掉了二十来个吧,你别忘了我手下还有一百多民夫弟兄们,他们受了老子的鼓舞也一起动手来着。”
“哦,是这样。”女子又追问道:“你立下如此大功,朝廷都没赏你个大官做做?”
男人斩钉截铁般说道:“那是自然,当时朝廷非要给老子一个游击将军的头衔,不过老子一想,我本是闲散惯的人,受不得朝廷那些鸟规矩,再加上老子听说有个绝世美人在这里开米酒铺,于是辞官不做,特地寻到这里来了。”
女人眨眨眼,又看看男人那似笑非笑的嘴角,顿时醒悟!她嗔怒地挥舞手臂,劈头盖脸地打向男人,口中骂道:“原来你骗我!打死你这混账王八,打死你这人渣······”
男人也不躲闪,嘻嘻笑着任凭女人拍打。
女人心中不忍停了手,却气苦道:“我白玉梅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当了寡妇也就算了,本来孤身一人打理这个酒铺挺好,偏偏你又冒了出来,你冒出来也就算了,浪子混混我见得多了,为了生意打情骂俏我也想得开,可为何偏偏要我喜欢上你!你说说,你给我说说,我究竟是图什么!”
男人揽住她耍无赖道:“图什么,自然是图你喜欢老子喽!”
白玉梅气急,又恨恨地打了男人几下,男人假装吃痛,夸张的“哎呦”几声,他皮糙肉厚,倒打得白玉梅手掌生痛,一对秀眉紧蹙起来。
男人赶紧拿过女人的手来,又是搓揉又是呵气,当真是体贴无比。
恰在此时,门外又传来踢门声和孩童的叫喊声:“万人嫌,老子知道你躲在里边,快给老子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就放火烧了你相好的破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