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带着三笠忙冲到大街上,然后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将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可恶看不见啊!”
小艾伦费力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因为年龄小身高不够的缘故,视线都被人群挡住。
始终挤不到队伍前面去,好在三笠找到了一堆放啤酒的木箱子,两人踩着木箱子,终于看到小艾伦崇拜向往的调查兵团士兵们。
然而,引入眼帘的却是一支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队伍,就连马儿仿佛也失了神采,恹恹地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哒哒哒的马蹄声如丧鼓一般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队伍里的士兵大多挂着彩,神情灰败疲倦,死气沉沉的目光,犹如笼罩着一层阴霾。绝大多数人都低着头。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团长夏迪斯,他深陷的眼眶里不可名状的疲惫和无奈,两眼麻木地盯着前方,一步一步地宛如机械般僵硬地行走在民众各色异样的目光和冷嘲热讽中。
“只回来了这么点人啊,肯定都被吃掉了吧。”
“没事还要还要特地跑到壁外去就是这个下场…”
爱利娅和利威尔并肩走在街道上,望着周围人群的或嘲讽,或鄙夷,或看热闹,莫名地感觉被压的喘不过气。然而经历了残酷的血腥的逃亡和厮杀后,疲惫不堪的她只能低下头,想逃避那些各色的目光。
然而余光中却被人群最后面一个小男孩望去。
察觉到异样的爱利娅抬头去,这一眼,却将她定在原地。
小艾伦一头干净清爽的黑色短发,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在触及到白蓝色的自由之翼时的崇拜、向往和期待溢于言表。单纯天真的脸庞,同样都是小麦色皮肤和碧绿色的眼睛,像极了伊莎贝尔。
不,不对。
爱利娅想到这时,心里下意识地就反驳排斥。
“应该是伊莎贝尔像他才对。”
冥冥之中,爱利娅脑海里有个声音纠正道。
但这还不是真正引起爱利娅注意的真正原因。
小艾伦身后有一道红得发黑的高大虚影,不停得往下滴着猩红的血液。
在一片混沌扭曲中,爱利娅只看得清虚影的眼睛,一样都是碧绿色的眼眸。但一个藏着生机勃勃的希望和期待,如一汪没经过世俗污染的纯粹的清泉。而虚影的那双眼睛却只有一片死寂和绝望,宛如地狱中行至穷途末路的疯狂恶鬼,却又带着破碎的不舍和挣扎。
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极端得像极了八卦图的黑与白,生与死。却又是同为一体。
直觉告诉她,虚影和眼前的小男孩是同一个人。
小男孩身后的虚影仿佛也注意到了爱利娅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着不同时空却在这一刻相接。
一阵无形的空间波动如水纹一般扩散开来。
这一刻,爱利娅也看清了虚影的完全面貌,俨然就是小男孩长开了的样子,明明是同一个人,然而饱经风霜的沧桑模样和眼前阳光开朗的小男孩形象却天差地别。
虚影死寂的双眼里看着爱利娅眉心的淡金色印记,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嘴唇蠕动着呢喃了什么。
“…前进…战斗,战斗吧…”
断断续续的声音,如狂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随时要被风吹散,充满了破碎的无力感。
在爱利娅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的时候,虚影却转过了身,背对着爱利娅向前方走去。他的身边凭空出现了一片紫色桔梗花花海,无边无际的花海一直蔓延到天边。
爱利娅望着那道虚影一直朝着花海深处走去,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她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无奈和怜惜的心疼。
眼前那个少年的虚影快要消失之际,爱利娅下意识地喊道。
“等一下!”
少年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就要回头,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化成了无数的碎片,彻底消散在了花海中。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狰狞恐怖的冤魂席卷了花海,在浓郁得几乎要变成实质的怨气中,美丽的桔梗花一朵朵失去了生机迅速枯萎凋谢。
这些冤魂浑身上下被黑雾笼罩并吞噬着,然而它们却只能无力地挣扎着,咆哮着。
漆黑空洞的双眼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这些冤魂都被一根根红得发黑的丝线牵引束缚着,这些红线都通向天边一道裂缝里。
就像,有种恐怖的东西在透过裂缝贪婪地垂涎着这个世界。
爱利娅心里对这些红线有着本能的抵触厌恶,再次看向天边那道裂缝时,花海和冤魂仿佛一面镜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碎,化成星星点点的碎片消失在空中。
“小鬼,你在看什么?”
利威尔唤了好几声爱利娅都没反应,有些疑惑的皱起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花海和冤魂消失后,爱利娅总感觉天边的那条裂痕好像变的更大了。
“你有没有看到天上那条裂缝?它好像变大了…”
利威尔抬头望去,或许是雨过天晴,蔚蓝色的天空显得格外纯净。
“你看花了眼吧…”
“摩西!摩西!”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一个身材瘦小干瘪,满脸风霜的白发老妪冲出人群,冲到团长夏迪斯面前拦下了队伍,焦急地抓着他的手臂问道。
“那个我没有看到我儿子摩西,请问我儿子去哪里了?”
团长夏迪斯低下头,望着老妪抓着他的那只手,眼里闪过一丝悲痛,愣了一下对着身后的一个士兵说道:“是摩西的母亲,拿出来吧。”
“哎?”
老妪从士兵手里接过一个条形的布包,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夏迪斯。
在老妪疑惑的目光中,夏迪斯攥紧了手,强压着心里翻涌的情绪沉默地低着头,身后的几个士兵也沉默的移开了目光,低下了头。
老妪望着众人沉默凝重的表情,心里隐隐地预感到了什么。
她颤抖着手打开了布包,揭晓了其中最为残忍痛苦的答案。
一截伤痕累累,沾满了血渍的断手出现了在她眼前。毫无疑问,这就是儿子摩西的断手。
“啊!!!”
丧子之痛让这个年迈瘦弱的女人如遭雷劈,她撕心裂肺地抱着那截断手哭嚎着。
“抱歉,我们只能拿回来这些。”
安慰的话语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然而却又无能为力。
摩西是夏迪斯的副官,在突围中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留下了他年迈的母亲。
“不过…我儿子…他应该有派上用场用处吧。就算没有直接的功劳也没关系,我儿子的死,应该对人类的反击有所贡献对吧。”
摩西母亲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亮的有些惊人,她身型佝偻着,死死地抱着那截断手,强忍着悲痛声嘶力竭地问道。
她想知道她最爱的儿子,那个整天念叨着要走出墙壁,要夺回被巨人侵占的土地,整天喊着人类献出心脏的傻孩子,一定能达成他心中所愿吧。
“当然!”
夏迪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然而在触及到摩西母亲眼中的期盼和悲痛时,这个铁血硬汉却再也忍不住崩溃了。
夏迪斯咬着牙颤抖着说出了残忍的事实:“不…这次的调查…我们…这回依然…未能取得任何成果。都怪我太无能了,总是害士兵们白白牺牲…就连他们的真面目…都没能查清楚…”
压倒骆驼的不是最后那一根稻草,以往的失败,每逢午夜梦回的时候,夏迪斯总会想起惨死在他眼前战友,他们都在等着他们献出的心脏有所回报的那一天。
懊悔和悲痛的记忆压垮了夏迪斯心里的最后一根防线,这个平日里都以冷酷严肃的面目示人的铁血硬汉,终于崩溃了,两行清泪无助地滚落眼眶。
这悲惨的一幕引得围观的群众唏嘘不已。
“真是惨啊。”
“就是说啊,这样子,我们交税不就等于送饵料去养肥它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