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爱利娅再次醒来后,已是第三天下午。
这次壁外调查,让调查兵团折损了超过四成的人手,爱利娅所在的分队除了她和利威尔全军覆没。然而这次惨痛的代价,依旧没取得任何成果。
爱利娅睁开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安静地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楚。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照在了她的身上。
长时间昏迷滴水未进的她只觉得喉咙跟火烧一样,于是想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却不小心将水杯打翻在地上。
声音惊动了门外守着的利威尔,他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听见利威尔那低沉温柔的声音时,爱利娅脑袋有些空白,愣了一下才说道:“还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利威尔将爱利娅打落的杯子收拾好,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三夜了。”
爱利娅接过水杯,一口喝完之后,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一点,身体的不适也舒缓了许多。
望着利威尔眼下一大片疲惫的青黑,爱利娅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法兰和伊莎贝尔在巨人口下杯无情地虐杀,只剩下面目全非的残骸,至死都未瞑目。
一闭上眼就出现了那副满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地狱般的场景。
想到伊莎贝尔临死前仍旧睁着大大的眼睛,嘴里还呢喃着利威尔的名字,望着利威尔离去的方向,可是一直到死她都没等来利威尔的身影,却再也等不到他们约定好的一起去地面上的生活。
而法兰却是为了救她,孤身犯险一个人去面对红眼奇行种,转移奇行种的仇恨,如果没有法兰,爱利娅怕是活不到利威尔前来支援的时候了。
一闭上眼,爱利娅眼前就浮现了法兰被奇行种抓住,塞到嘴里,然后被拦腰咬断。仅剩半截身子的法兰最后在血泊中永远闭上了双眼。
“法兰,和伊莎贝尔,最后,怎么样…”
爱利娅颤抖着身子蜷缩在床的角落,死死咬的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一些,可是却怎么都止不住呜咽出声。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肉里,爱利娅却浑然不觉,窒息的心痛让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滴落。
利威尔五指并用抓着水杯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水杯险些掉落到地上。利威尔连忙抓紧,低下头掩饰住微微泛红的眼眶,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一会才缓缓地说道:“他们,两个被统一葬到了王都的烈士陵园。”
“嗯,我知道了。”爱利娅背过身子,用被子将头盖住,闷闷地说道:“我想休息一会儿了。”
“好。”
利威尔闻言并没有在说什么,默默地退出病房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和利威尔离去的脚步声,爱利娅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不一会便打湿了枕头和被子。
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让爱利娅再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
醒来后的爱利娅起身下床,推开房门后,便看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利威尔。
“利威尔,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利威尔听到动静,便睁开了双眼,站起身回答道:“嗯。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看法兰和伊莎贝尔吧。”
爱利娅望着利威尔满是红血丝的双眼,和眼皮底下的青黑,一阵心疼涌上心头,颤抖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懊悔与死别的恐惧:“利威尔,埃尔文那边…工作的事我们放弃好不好,我们不要地上的居住权了好不好,法兰和伊莎贝尔已经死了,呜呜…”
同伴的惨死仿佛就在眼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死亡的恐惧历历在目,爱利娅颤抖着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利威尔见面色苍白的爱利娅满是担忧,紧紧攥着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
“埃尔文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罗沃夫的罪证早已被呈上去,他已经倒台了,所以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爱利娅闻言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利威尔,好一会才回过神:“那你不是暴露了吗?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爱利娅失态地抓住了利威尔的手,忙打量着利威尔全身上下,检查他有没有被兵团严刑拷打之类的伤口。
“没有,我很好。”
利威尔余光望向了爱利娅抓着他的那只手。眼里的光彩暗淡了一瞬。还好,我以为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离我而去。
爱利娅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将利威尔都扯的皱巴巴,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讪讪地松开了手藏到自己的身后。
在医生检查过后,确认爱利娅已经什么大碍后就让她出院了。
出院后的爱利娅和利威尔回到了兵团的驻扎地,驻扎地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站岗的士兵。
这是因为每次壁外调查的伤亡数起码在三成以上,可以说每次壁外调查都是死门关前走一趟,而死在壁外调查的士兵有一半以上连完整的遗体都带不回。在调查兵团里经历壁外调查的大多数的士兵不论是新兵还是老兵,都会出现多多少少的心理问题,所以每次壁外调查结束后,兵团都会给存活下来的士兵放半个月的长假,让与其可以回家和亲友团聚,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他们心理上的压力。
只有一小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回家的人会选择留在兵团本部。
比如因为要处理公务的埃尔文。
刚回到驻扎地的爱利娅和利威尔就碰上了埃尔文。
埃尔文看着头上还缠着绷带的爱利娅,白皙的脸上之前那两条可怖的疤痕已经消失,露出了原本精致柔美的面孔。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爱利娅。”
看见迎面碰上的埃尔文,高大挺拔的身影、冷酷刚硬的面容。爱利娅想到之前就是为了刺杀眼前的埃尔文而来,心虚的她低着头放慢脚步想躲到利威尔身后假装看不见。
然而埃尔文率先打招呼,虽然只是平常的慰问语,却还是打了爱利娅一个措手不及。
“嗯,嗯嗯。”
爱利娅愣了一下,有些语无伦次地点头应道。双手纠结地拽着衣角,只想赶紧逃离。
却见埃尔文微微一笑,语气放缓:“你不用如此紧张,加入了调查兵团,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同伴。”
“啊?”
要干掉你的那种同伴吗?爱利娅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却撞见了埃尔文那双蔚蓝如大海的双眼。
幽蓝深邃的双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只是平常的目光,没有恶意。
在感觉,埃尔文并没有敌意之后,爱利娅心里不禁得松了一口气。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与眼前的埃尔文为敌。
以前视为要除之后快的目标,现在却即将要成为并肩作战的同伴,爱利娅心里无比的复杂却又带着一丝轻松。
正当爱利娅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前方响起了利威尔不耐的催促声。
“喂!小鬼,怎么走的这么慢,快跟上!”
爱利娅如蒙大赦,社恐的她仿佛找到了救星,连忙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