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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怪异天才 第三节

    晚上,宇文城打通了钟毓媛的电话。一见到妈妈的全息影像,宇文明激动地又是叫又是笑,两只手也不停地上下挥舞,嘴里叫着“咩咩!咩咩!”

    钟毓媛恨不得一步就跨回家,把儿子搂在怀里。她也叫着“明明!明明!”

    宇文城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对儿子说:“明明,你想妈妈吗?”

    宇文明忽闪忽闪大眼睛,对着钟毓媛甜甜地笑道:“我想咩咩!宁宁想咩咩!”

    钟毓媛把嘴张得几乎能吞下自己的拳头。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问宇文城:“明明……他……他说……他想我?他说……‘明明想妈妈’?”

    宇文城故意装作满不在乎,把手摊向宇文明:“儿子在跟你说话呢,你不能转移目标啊!”

    钟毓媛回头笑着问儿子:“明明,你刚刚说什么?你想妈妈了?”

    宇文明确定无疑地、认认真真地说道:“宁宁想咩咩热!宁宁想咩咩热!我——宁宁,想咩咩热!”

    意外的激动和惊喜一下子冲垮了钟毓媛的感情堤坝,两行泪“刷”地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钟毓媛伸手抹了一把,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对宇文明说:“明明,妈妈马上回去看你,等着妈妈!”

    这回轮到宇文城吃惊了:“怎么,你?!”

    钟毓媛一甩头:“别管我!为了明明,我什么都不在乎!”

    电话挂断了。

    五分钟以后,钟毓媛推开家门,几步冲到床前,一把将宇文明捞在怀里,连亲了十几口。

    宇文明完全没有料到这份意外的惊喜。和妈妈分别了一白天,本以为相见无望,妈妈突然就回到了自己身边,他乐得手舞足蹈,咯咯咯地连着声笑。

    钟毓媛的眼泪几乎沾了儿子一脸。她也顾不得给儿子擦,两眼看着儿子的眼睛,又问:“明明想妈妈了?明明真想妈妈了?”

    宇文明认真地说:“想咩咩!我想咩咩!”

    钟毓媛使劲地抱了抱儿子,这才把脸转向宇文城:“这都是你教的?”

    宇文城按捺着满心的骄傲和自豪,故作平静地反问道:“难不成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钟毓媛半玩笑半认真地责怪道:“医生不是说了吗,不能拔苗助长!你这么教他,小心他适应不了,将来贻害无穷!”

    “这怎么能叫拔苗助长呢!是他自己愿意学的!我又没教他算算术又没教他三段论,我教他的全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人家自己愿意学……哼!明明求着你教他了?一定是你主动教的!”

    “至少他没表示厌恶吧?他还觉得很高兴、很享受呢!”

    “好啦,”钟毓媛嗔怪地瞟了宇文城一眼,把儿子放回到床上,说:“我是偷跑出来的,要赶快回去了。”说罢又笑着对宇文明说:“明明,妈妈回来看你一下,就要回去上班了!明明懂事了,要等妈妈回来哦!要和爸爸好好玩哦!”

    宇文明恋恋不舍地伸着手叫:“咩咩!咩——咩!”

    钟毓媛无奈,俯下身又亲了儿子一口,使劲一扭头,忍着泪拉门离去。

    叫过几声“咩咩”,短暂地发泄了一会儿不满,宇文明终于恢复平静。他喝下了一整壶人工母乳,玩到晚上十点,躺在床上睡着了。

    儿子一睡下,宇文城就一头扎到公网里,搜索有关婴儿成长发育过程的信息。找了一晚上,直到十二点半,都没找到一个像宇文明这样“早熟”的案例。

    妈妈不在的第二个早上,宇文明醒来以后没有哭闹。看见爸爸还在一边熟睡,他想把爸爸弄醒,却够不着。宇文明翻了个身,还够不着,只好偏过头去,冲着宇文城的耳朵喊了一声:“爸——爸爸!”

    宇文城没醒。

    “爸——爸爸!”

    宇文城一个激灵抬起头,见儿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洋溢着一种欣喜又神秘的笑。他也对儿子报以微笑:“醒来啦,明明!”

    宇文明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左顾右盼了一阵,然后把眼光落回到爸爸脸上,满脸疑惑地问:“咩——咩……na——呀?”

    宇文城没听明白:“你说什么,明明?”

    宇文明扭头盯着房门的方向,叫道:“咩——咩!咩——咩咩!na——呀?”

    “你忘了?妈妈上班去了!”虽然没听懂“na呀”是什么意思,不过宇文城看出来儿子是在找妈妈。

    “向——波?”

    这回宇文城听明白了,坐起身让儿子看着自己的嘴:“妈妈上——班——去了!上——班!”

    “向——波——气热!向——波!”

    宇文城笑得浑身直颤。宇文明看见爸爸笑,他也嘿嘿嘿地笑,笑过之后突然又问了一句:“向——波——侠?”

    “什么?”

    “向——波——行——喔?”

    宇文城皱眉、撅嘴、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懂。

    “行——喔——向——波?”

    宇文城还是没听懂。

    宇文明急了,连摇头带拍床。宇文城赶紧俯下身又是摸脑袋又是拍后背地安慰。宇文明一眼瞧见了他的手腕,便用手拍着,边拍边叫:“图图!捏——呀——呀!图图!”边向四下里寻摸,直到看见放在自己小床上的“羊羊”,才把头转回来,继续拍着宇文城的手腕,叫道:“羊羊!爸爸羊羊!图图!咩咩向波图图!咩咩向波图图!”接着又把目光投向房门,“咩咩久!咩咩向波图图!”

    “妈妈——上班——图图?”宇文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又瞅了瞅“羊羊”,这才想起自己的私网机,便把它拿过来戴上。宇文明看到爸爸戴上私网机,拍得更加起劲了,一边拍一边还继续叫:“咩咩图图!向波图图!”

    “妈妈——上班的——图图?”宇文城渐渐猜出儿子的意思了。他打出昨天给宇文明展示过的那幅钟毓媛离开家去上班的全息影像。

    宇文明拍床大笑,笑罢一个翻身仰面躺下,伸手指着小路尽头的那幢房子,看看房子又看看宇文城:“向波——na——以?”

    这回宇文城总算听懂了,问:“妈妈去哪儿上班了?”

    宇文明又笑了,一边笑一边重复着爸爸的话:“咩咩气na呃向波热?”

    “妈妈去监控站了,妈妈是军人。”

    宇文明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表情:满脸严肃,眉头紧锁。看来这句话对他还是有点复杂,他理解不了。

    宇文城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儿子才刚刚五个月,不可能理解“监控站”、“军人”指的是什么。要解释清楚这些概念,还要教会他很多很多词。不过,最近这几天儿子的表现在带给自己惊喜的同时,也带来了越来越多的迷惑:宇文明,自己这个只有五个月大的儿子恐怕绝不仅仅是智商高这么简单——或者说,表面上测出来的那个智商分值也许并不能代表他的心智。宇文明身上还有更多、更深的,那些标准化的智商测试测不出来的东西。他头脑里思考的、心里想的比他能够表达出来的多得多。有限的词汇、尚未成熟的发声器官对他构成了双重限制。即使他心里知道这句话该怎么说,他说出来的咿咿呀呀也很难让人听懂。他那颗“深不可测”的心仿佛被这副五个月大的婴儿躯壳牢牢地禁锢着,不得自由,不得解脱……

    宇文城并不相信那些神秘主义的学说,但有些事情真的很难用现有的科学解释清楚。他不愿再往深处想了,也不敢再往深处想了,那些事不属于他的考虑范围。无论如何,把握住一条原则:自己的责任,是与儿子一同成长、一同进步,陪伴他、帮助他成为一个生活幸福的正常人。说不定等儿子长大以后回头来看,对于他,现在所有这些表现都是正常的,宇文明真的就是一个“万年难遇”的绝世天才,别无其他。

    相比宇文城和钟毓媛的理性,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分别走向了两个极端。当爷爷奶奶在电话里见到小孙子,听他说“爷爷、奶奶好”的时候,先是很兴奋,随后爷爷就问:“小儿,这是你们教他的?”

    “嗯。”

    “他懂得这啥意思不?”

    没等宇文城回答,宇文明就抢着说:“我懂!爷爷!爸爸教我的!爷爷奶奶系爸爸的爸爸和咩咩!”

    爷爷不但没笑出来,神色反倒更凝重了。他像看到了一个小怪物似的打量着宇文明,打量了一会儿又问宇文城:“明明有六个月了吗?”

    “嗯,快了。”

    “医生没说他这种表现正不正常?”

    宇文城对父亲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懂事?他又没什么别的问题。

    “明明已经检查过好几次了,医生说他的发育很好,尤其是神经系统发育得更快。虽然这样的情况很少见,但明明是健康的。”

    知子莫如父,爷爷可能也感觉到了小儿子心里的不快,表情缓和了一些,说道:“你们不要刻意教他太多,让他顺其自然地长大。拔苗助长对孩子不好。”

    “没有。明明的好奇心很重,求知欲也很强。他智力上确实比别的孩子早熟,好多东西他想和大人交流,但是不会说话,或者说不清楚,一着急他就嗷嗷乱叫、摇头拍床,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不会写字的哑巴一样。现在我们教他的速度都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哦……行。那你们也得注意的点儿,别让他负担过重。再怎么说他才半岁,自己没个轻重,不能他想要啥你们就满足啥,还是慎重点儿好!”

    “嗯!知道。”

    亲孙子毕竟还是亲孙子。嘱咐过几句之后,爷爷奶奶就乐呵呵地逗起了宇文明。宇文明前几天刚刚会坐,还有点颤颤悠悠。宇文城在旁边扶着,爷孙三个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聊得热火朝天。有些话宇文明说不清楚,宇文城就充当翻译。爷爷奶奶一边逗孙子一边笑着跟宇文城说:“你哥哥们那几个孩子这么大时候全是看他们咋翻身、咋坐、咋笑。能爬一下、拍个手、叫唤出一两声来大人们就夸得不行,能叫出爸妈来那更是了不得。明明现在都能跟大人说话了,真是想不到。”

    宇文城见缝插针道:“医生也说了,别的孩子如果送到专门的机构去接受严格的培养和训练,也差不多能像明明这样,但是很少有家长愿意那么干。明明只是自然而然、自觉自愿地就比他们专门培养训练出来的都强了。”

    爷爷接过话茬:“可不能那样!想想也知道,那些所谓的‘培养’和‘训练’都是些啥。不用生理手段干预,不在身上动手脚,正常孩子六个月哪能这么说话!哪能懂得这么些!想出这些法儿、建立这些机构的人就胀良心,他们咋不那么‘培养’自己的孩子!”

    宇文明在旁边说了一句:“他嗯么节有用星!”

    爷爷奶奶没听明白小孙子说的啥,看他一脸严肃的模样,觉得很有趣,爷爷凑上前来笑眯眯地问:“明明,你说啥呢?”

    宇文明放慢语速重复道:“他——呃么——节——有——用——星嗯!”

    “他们别有用心。”

    “哦——”听完宇文城的“翻译”,爷爷奶奶才明白,笑着说:“哈哈!明明说得对!他们别有用心。”

    爷爷奶奶嘴上一边说,心里就一边想:还不满半岁就知道“别有用心”,这要到了两三岁、五六岁,得成什么样?长大了得成什么样?……好吧,没法去想。

    姥姥见外孙竟然能和自己对话,激动得把外孙夸上了天。她可没想那么多“正常不正常”的问题,只知道自己的外孙是个“超级绝世大天才”,一边夸一边就念叨着替外孙做好了人生规划:“嗯,半岁学会说话,一岁学会读书写字,一岁半学会数学,两岁学完小学课程,三岁学完中学课程,四岁学完大学课程,五岁……”

    姥爷微笑着打断了她:“照你这么说,你是打算让明明十岁就退休吗?”

    “去!臭嘴!”姥姥斥了姥爷一句,翻回头继续说:“五岁读完博士,六岁开始做研究、著书立说,七岁成为世界知名的大学者、大师,到时候好多比他大十几岁、几十岁的人都来向他请教,给他当学生……哈哈……”

    宇文城被钟妈妈逗得忍俊不禁。他也知道钟妈妈是在开玩笑。可宇文明毕竟还只是个婴儿,哪怕他绝顶聪明,人情世故这种深奥的东西还是远远超出他的理解范围。看着姥姥嘻嘻哈哈地为自己做规划,他正颜厉色道:“咬咬不能拔níao’jù讲!宁宁要健汤情讲、熊序渐竟!”

    姥姥似乎和外孙心有灵犀,只听了一遍就知道了宇文明说的什么,笑道:“哦,明明让姥姥不要拔苗助长,明明要健康成长、循序渐进?”

    “嗯!嗯!”宇文明晃着身子点头。

    “对!明明说得对!明明是个健康快乐的小宝宝!”

    钟毓媛每上八天班回家休两天,每次回家都会看到一个全新的宇文明。要不是对丈夫有着充分的信任,她真会觉得宇文城可能带儿子去过“那些”地方,对儿子做了些什么。不过眼看着宇文明每次见到自己都手舞足蹈、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叫“咩咩”,该说说,该笑笑,该爬爬,该吃奶还吃奶,该玩耍还玩耍,该撒娇还撒娇,除了聪明,其他方面和别的孩子一模一样,她也就放心了。进入七月份,天气最暖和的时候,她和宇文城打开婴儿车的封闭罩,给宇文明穿戴好,把他推出了家门,宇文明第一次呼吸到了纯自然的空气。

    小钳湾里阳光明媚、波平浪静,一丝风都没有,气温破天荒地升到了十五度。宇文明坐在婴儿车上,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加上一个鼻子一张嘴都不够用,一刻不停地转着脖子,恨不得把周围所有的东西都看个遍、听个遍、闻个遍,恨不得看见什么问什么,想起什么说什么。

    来小钳湾散步的人不少。难得天气这么暖和,大家都想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坐在婴儿车里、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宇文明。瞧他的外表,应该还不满一岁。可听他咿咿呀呀的跟身边的爸爸妈妈谈笑风生,又不像是未满周岁的样子。另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妈妈走上前来,笑着问宇文城和钟毓媛:“你们的宝宝?”

    “是。”钟毓媛也笑着答道。

    “几岁了?”

    “七个半月。”

    “七个半……”对方一时语塞,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才七个半月,就会说话了?”

    钟毓媛指着推婴儿车的妈妈,看着宇文明说:“明明,叫阿姨。”

    “阿姨吼!”

    对方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的表情:“别开玩笑了!他至少有一岁多吧?就是长得显小——嗯,挺可爱的。”

    “阿姨,我惊的系七个棒若!”遭到别人的怀疑,宇文明很不乐意。

    “哟!小宝宝真聪明!你说的什么呀?”

    “我惊系七个棒若!”

    钟毓媛蹲下身贴住宇文明的脸,和宇文明一起仰头望着“阿姨”,学着宇文明的口吻嗲声嗲气道:“我真的是七个半月!”

    出于礼貌,年轻的妈妈没有刨根问底,主动换了个话题:“男孩女孩?”

    “年孩!”宇文明抢着回答。

    钟毓媛跟着点头笑道:“是男孩。”

    “哦,我的宝宝是一岁两个月,他得叫姐姐了。妮娜!快看小弟弟!”

    一张圆圆的、胖嘟嘟的小脸探出了婴儿车,望着宇文明的方向,挥着小手发出尖厉的一声:“啊——叽呀呀!”也不知道是叫弟弟呢还是单纯地表示兴奋呢。

    宇文明很有礼貌地冲着小胖脸叫道:“夹夹吼!”

    年轻的妈妈替女儿答道:“小弟弟你好!”

    附近散步的人也听到了这里的对话。一听说这个男孩才七个半月就能像大人一样说话,三三两两全凑上来,围住了宇文城一家三口。其中一对夫妻认出了他们,那位妻子就热情地打起招呼:“是你们呀!”

    宇文城和钟毓媛也认出了对方——前两次给孩子做体检的时候他们在医院里见过,还聊了几句。这位妈妈挺热心,指着宇文明对那些半信半疑的人解释道:“我见过这个宝宝,他叫明明。他真的只有七个半月,是三〇一年最后一天出生的。他可是个超级小天才!你们瞧,你们这么怀疑他,他都不开心了!”

    果然,坐在婴儿车里的宇文明也不笑也不动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既像惊恐又像惊奇又像生气,抿着小嘴仰望着矗立在自己周围的这些陌生面孔。

    “哦?是真的呀?”

    “爸爸妈妈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吧!”

    “他会说什么?”

    钟毓媛对围观的人笑道:“明明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有点紧张。不过他可不胆小。明明,向大家问个好吧?”

    宇文明仰脸看着妈妈:“大——家?”

    “对呀!明明,这些叔叔阿姨们都很喜欢你,还有这位小姐姐也很喜欢你,你可以叫他们‘大家’,向‘大家’问好。”

    宇文明忽闪着大眼,顿了几秒,怯生生地说道:“大——家——吼!”

    “哇!”围观的人无不称奇,纷纷拍手称赞。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女孩也跌跌撞撞地走到宇文明身边,小手拍着宇文明的胳膊叫:“弟弟好!”

    宇文城和钟毓媛都没吭声。宇文明抬起自己的手,也拍了拍小女孩的胳膊,笑着说:“夹夹吼!”

    众人的称赞变成了欢呼,还有人打着口哨,就像一群球迷目睹了一粒绝妙的进球。欢呼过后,这个也和宇文明打招呼,那个也向宇文明问好,宇文明“休休”、“阿姨”、“夹夹”、“嘚嘚”地叫了半天。

    一阵微风从海面上吹来,挟带着海水的凉气。一名中年男人说道:“快把孩子推回家吧,天气马上就要变冷了。”

    带着小孩的爸爸妈妈们急匆匆地说了声再见就领着孩子回家了,宇文城和钟毓媛也赶紧扭转车头往家走。离开的时候人们还在向宇文明道着别,宇文明也挥起双手连声说着:“大家jìai见!大家jìai见!”

    进了家,换好睡衣,把宇文明放在床上,钟毓媛坐在他身边,眯起眼笑着问:“明明,高兴吗?”

    “叨兴!”

    “见到那么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你不紧张吗?”

    “井——将?”

    “就是不像平时和爸爸妈妈在家里一样,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觉得有那么多人看着你,好多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不敢说、不敢做了?”

    “米有!”宇文明摇头。

    “哇!你可真勇敢!”

    “嗯!勇——胆!”宇文明坐在床上一边拍手一边笑。

    绿岛的夏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宇文明没呼吸过几次自然清新的空气,就又不得不躲到封闭罩里才能出门。这时候,他已经能扶着爸爸妈妈的身体自己站起来了,嘴里也已经长出了四颗门牙。

    只要天气不太冷,宇文城、或者宇文城和钟毓媛一起,还是会带着宇文明出来散步。碧州就那么点大,以小钳湾为核心的新城区总共不到六千人,能经常出来散步的更少,一来二去相互之间就都成了熟面孔。天赋异禀的宇文明经常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宇文城不喜欢当“焦点”,所以每次只要是他一个人带儿子出来,就尽量远远地躲开人群,在人迹罕至的海边或者连脚印都看不到的内陆推着儿子转几圈就回家。偶尔遇上一两个人不要紧,互相问个好就过去了。钟毓媛可不同。她不会主动去当“焦点”,但也不刻意回避“焦点”。绿岛本来就这么荒凉,人气不旺,要是再躲着别人,那岂不是“自绝于世”了吗?宇文明总要和人交往、要融入社会的,不可能每天看着冰山雪地、跟着野兔子和北极狐过生活。

    日子长了,人们都熟悉了这对小夫妻的性格,再往后每当看见宇文城一个人带孩子出来,就尽量不去打扰他们。如果是见到宇文城和钟毓媛一起推着孩子出来,就会走近了聊几句,逗逗宇文明。环境最容易影响人,尤其对于飞速成长的婴儿。宇文城毕竟所见所闻有限,想法也有限,语言也有限,和宇文明两个人就算聊得再欢,也比不上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教给宇文明的东西多。宇文明对世间万物的认识、对生活和社交语言的掌握,至少有一半得益于这种开放式的交流。久而久之,宇文城也承认了这一点。不过道理好懂,本性难移。凡是他单独和宇文明出门的时候,还是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人多的地方。宇文城还给自己这么做找了个理由:儿子并不缺少开放式的交流,时常让他有单独玩耍的机会也是件好事。

    随着身体一天天长大,宇文明吃母乳(包括人工母乳)越来越少,吃饭越来越多。各种麦饭、米饭、水果泥、蔬菜泥一样一样添加到了他的食谱中,后来又加上鸡蛋泥、肉泥,再后来就是小颗粒的面食、水果丁、蔬菜丁和肉丁,直到和成人吃几乎同样的东西。三〇二年年底,宇文明迎来了自己的一周岁生日。钟毓媛特意订做了一个水果蛋糕,为宇文明安排了他生命中第一场生日晚宴。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大爷、大娘、哥哥、姐姐们的全息图像悉数“驾到”,在客厅里围成一大群,唱着生日歌,向宇文明祝贺生日。生日歌唱罢,宇文明吹灭蜡烛,奶声奶气地说出了他早就想好的致谢辞:“谢谢爷爷、奶奶、咬咬、咬爷、大爷、大娘、二大爷、二大娘、三大爷、三大娘、四大爷、四大娘、大嘚、二嘚、三嘚、四嘚、五嘚、nn夹夹、圆圆夹夹,谢谢爸爸、咩咩!希望大家每枪宁像我一样开星、快热!”

    考虑到有的人听不懂宇文明的“婴语”,钟毓媛用喜庆的文字框把儿子说的话同步展示了出来。大家一面读着文字框里的字一面听宇文明说,一个个都忍不住笑。笑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称奇。四大爷四大娘就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囡囡圆圆已经两岁半了,平心而论,要她们说出像宇文明这样的一番话来,恐怕也要费不少功夫。而宇文明才刚满一岁,刚刚能一个人站住,一迈步就跌跌撞撞,智力发育竟能这么超前……他们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妒意,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好笑。

    在宇文城和钟毓媛的精心呵护下,宇文明从蹒跚学步到步履稳健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每次体检,医生都对宇文明的身体状况赞不绝口,对他的心智发育更是“见惯不怪”了。一年半时间里,宇文明没有任何病例记录,连最容易烦躁、最容易出麻烦的“半岁期”和出牙期都平平稳稳、安安静静。一岁六个月的体检结束以后,医生竖着大拇指对宇文城和钟毓媛说:“你们的儿子身体这么健康,既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份厚礼,也是上天对你们的眷顾。你们可以去问任何一对父母——我敢在这里保证——任何一对父母,只要孩子完全是由他们自己抚养的,绝不会有比你们儿子更让人省心省事的了。”

    宇文城和钟毓媛一边笑着点头一边连连道谢,宇文明也仰起脖子一本正经地对医生说:“谢谢医星!”

    医生拍拍宇文明的小肩膀,意味深长地勉励道:“小伙子,好好利用你这副好身体和你这个好脑瓜!既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父母,更为了全人类!”

    宇文明点头:“嗯!”

    从医院出来,宇文明和爸爸妈妈手牵着手走在路上。宇文明走在中间,抬起头看了看宇文城和钟毓媛,问:“爸爸咩咩,为行么系全人yèi?”

    钟毓媛看看宇文城,宇文城看看钟毓媛,两个人都笑了。钟毓媛俯下身子轻轻地对宇文明说:“医生是在鼓励你,让你健康成长,为全人类做贡献!”

    “为行么要对全人yèi跺洞献?”

    “因为你是人类的一份子啊!每个人都是人类的一份子,都要为人类的发展进步贡献自己的力量,那样他的生命才有意义,他才能过得幸福。”

    “nià我要系努意跺治己的系,跺治己喜欢跺的系,算不算为人yèi跺洞献?”

    “明明,只要你做的事不损害别人的利益,又是有意义的,就是在为人类做贡献,我们每一个人也都是这样做的。”

    “行么系有意义?”

    “就是做既让自己开心、也让别人开心,或者哪怕不让别人开心,也至少不会让别人难过的事。”

    “哦——”

    钟毓媛也不知道儿子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她相信儿子是能听懂的,以儿子的天赋,以她对儿子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