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骨山往寒林中央看去,那就是净骸尸地。
骨头磨做齑粉,在净骸尸地铺上薄薄一层。一个个头骨被打理的极为光滑,像是用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铸在地上。
纯白的佛塔高低林立,最矮的三丈左右,最高的十丈左右。佛塔用的是正八角人骨塔基、锥形头骨塔身。塔基和塔身拼在一起,像松树一样挺立在尸地内。
略略一数,佛塔至少有二百多座。塔身上的头骨被拼成类似蜂巢的六角格,让人能从塔身这侧看到塔身那侧。
随着佛塔越来越高,一个全用头骨拼成的九阶白骨台坐落在净骸尸地正中。九层台阶都是一般高度,叠在一起却显得愈发庄严、郑重。
九层头骨台阶上,就是灵觉法师所说的人头骨城。骨城四方,城墙下宽上窄配上九层台阶像金字塔一样高不可攀。骨山离人头骨城颇远,只能隐约看到城中有一巨大的宫殿。
“这些头骨的样子好像鬼婴的青铜头盖骨?”陈恒心底想着,偷偷拿出鬼婴头骨对照起来。
“祜主就在里面吧?”
不知是段飞的大嗓门惊动了小寒林祜主,还是它刚好开始巡视。一具巨大的双生白骨从人头骨城站起,恰好看了过来。。
小寒林祜主是两具骷髅拥立而成的,红圆三目,头戴用婴儿颅骨制成的五骷冠。持骨杖高大者为男尊,持宝瓶稍矮为女尊。
陈恒低头的动作稍慢,被小寒林祜主的红光扫中。好在蓝玉娇及时把他拉了下来,没有完全暴露。
“他怎么了?”刘晗看着呆滞的陈恒,怎么刺激都没反应。
“应该是佛家幻境,一个不好就被祜主度入空门。”蓝玉娇皱着眉头,没想到自己确定的备选竟然被秃驴们先下手了。
“要等他吗?骷髅离开人头骨城,可是我们潜入的好机会。”段飞望着在小幽暗寒林游走巡视的祜主,询问其他两人的意见。
“等等吧。”见另外两人态度肯定,段飞吐了口气有些不情愿的等陈恒醒来。
按规矩和古法,今年寒林会也要做一个盛大的莲灯祭祀。一来救济孤魂,二来求得上天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般善举,先人年年都会举办。可这些年物价飞涨,田中庄稼长得歪歪扭扭,每年的收成还没种下去的粮食多。以至于满村的本钱只剩下一贯多,莫说莲灯祭祀,便是寒林会的油灯纸钱都买不起了。
“怎么办?”村长石构坐在自家门槛上,逮着虱子发着愁。
石林村满打满算一百户人家不足五百口人,最富的也就那三十二户。以前都是村里积余拿来办寒林会,现如今只能把三十二户的当家人聚一聚,看看以后要不各家轮流承办。
石构说干就干,敲着锣将他们喊道自家院里。
“村长,要不寒林会停了吧。以前年年办,也没见风调雨顺。现在连年荒歉,别说咱们村里其他人。就是咱们三十二家,也没余粮呀。”
“老王说的不错,远的不说就说这莲灯祭祀。去城里买纸灯一盏要五十文,加上来回人吃马嚼,下来都快一百文一盏了。”
“对啊,你这村长还非要每年弄一盏白玉的。中看不中用,除了糟践大家积下来的钱,屁用都没有。”
……
“谁说的?”石构听到大家的埋怨,气的吹胡子瞪眼。
“老王,你家儿子去年被鬼缠着。要不是莲灯祭祀把幽魂野鬼请走,你儿子早就没了。”
“还有石头,你家地里去年被鬼气污了寸草不生,是不是也是靠寒林会才消去鬼气。”
“还有你家……”
石构一件一件的说着,把众人说的哑口无言。他们承认寒林会和莲灯祭祀有点用,但每年花费那么高,拿些钱去请道士和尚做法事都有剩余,何必非要做这寒林会。
“陈家呢?”石构说了一圈,突然发觉少了岗下陈恒。
“外甥他爹刚埋进去,前两天还染了风寒,再让人去叫叫。”老王央着徐家老二,让他把陈恒喊来。
大家都是乡里之人,各家资产大都有个估计。二甲之家一共五门,陈家就是其中之一。他家的地在岗上,按理说离水远不是什么好地。
陈家倒是好运,一连打了三口井,每口都有水。便是旱年,岗上庄稼也长势喜人。经年积累下来,竟成了村里二甲门户。
“外甥,来。”老王亲昵的把陈恒拉在身边,也不嫌弃这小子风寒刚好。
“我的大村长,人都到齐了,你就说今年的寒林会怎么办吧。”老王对于寒林会一百个不情愿,可谁让祖上年年都办,他也不能说停就停。
“咱们石林村一甲四门,二甲五门,三甲十门。算上乙等农户,一共三十二家。既然公库只剩一贯多,以后就咱们三十二家轮流承办。”
“轮流?怎么个轮流法?”
“咱们一甲四门带头,每年八户,四年一轮。每年十五串钱,五串钱交到村里代管,剩下的十串办寒林会。要是当年有亏空,这五串钱就填补上。”
“十五串,八家?老王,你怎么说?”
“我?”老王笑了笑,十五串钱是不多,但只交钱没好处的事他可不想干。
“还不是跟现在一样?每次缴的还多了,而且没什么好处。我不干!”
“老王!”石构突然提高音量,他要是带个坏头,这寒林会就真的办不下去了。
“石构,你别说什么佛家福运之类的哄骗我们。还是那句话,没好处,我老王不会出一个铜板。你们谁爱出钱谁就出,别找我就是。”
“好,我去上树泉寺。以后佛家福运,就让主持按费用分。”
“好啊,你去树泉寺吧。外甥,咱们走。”
陈恒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还没理清里面的道道,就被王老汉拉走了。村里不少人早就对寒林会有意见,大家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只剩下跟石构关系近的五家。
“散了散了,我去找建宝主持。”
“舅舅,这是怎么了?”陈恒不知怎么想不起之前的事,只知道自己生在石林村,长在石林村。几个月前村里起了一场流感,陈家最后剩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