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娘。”白衣公子双手捧着鞋子,弓着身低着头小心把鞋子送了过去。
“婉儿要谢过公子才是。”女人娇羞的抬起下巴,接过鞋子做福谢过。
白衣公子神魂颠倒,竟如同先前的鞋子一样摇摇晃晃的差点跌下去。
“公子小心!”
“多谢婉儿姑娘!”白衣公子双脸涨红,不敢久留,三步一绊的跑了下去。
“可恶!”刘仲礼使劲捶着桌子,发红的眼珠吓了陈恒一跳。
“刘兄?刘兄?”陈恒喊了两声,刘仲礼才回过神。
“贤弟,你说为兄早年要是学武多好啊。”
看着刘仲礼痴狂的样子,陈恒愈发觉得这位婉儿姑娘不正常。只是好友陷入太深,不敢轻易说那女人有问题。
“刘兄才高八斗,何必跟这莽夫比试武功。我等文人,还需以诗书乐礼赢得美人心。”
“不错,吟诗写赋,刘某必能让那小子自惭形秽。也会让婉儿姑娘对我青睐有加!哼!”刘仲礼就着酒壶,狠狠灌了一口。
陈恒摇摇头,那白衣公子一看就是世家公子。除了武艺非凡,怕是文采也不是泛泛之辈。刘仲礼出身贫苦又无明慧之心,这辈子怕是没机会赶上了。
婉儿此时进了纱帐,她摘去脸上的薄纱,轻轻抚着琵琶。屋中吵闹的人瞬间静下来,盯着圆台一动不动。
白纱轻幔后,婉儿轻轻抚着琴弦。琵琶声渐强又弱,营造出一片幽寂的寒谷。
寒谷中幽兰静默的开着,翠叶含着一点珠泪。薄雾绵绵遮住了山谷外的万丈霞光,鸟鸣悠悠唱不尽天地间的自由烂漫。
曲调回旋,缓缓荡开。薄雾慢慢被霞光暖化,珠泪也沿着叶脉滑落。婉儿指尖突然一挑,传来露珠滴入湖面的声音,接着轻轻演绎湖水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琵琶声越发强了,炽热的阳光照进寒谷,雀鸟振翅、万物复苏。
行至最强处婉儿突然一顿,接着便是幸福的婉转。人们透过染着温暖的乐曲,目光露着渴求和期盼。琵琶声再一次如同翱翔天际的飞鸟,带着自由的灵魂回到寒谷中。
演奏的风吹开了流云,一位女子从透光的林中走来。她赤足、她红唇、她清眸、她乌发……她被天地溺爱。她走过,百花盛放,彩蝶飞飞。
薄纱青绾翩翩舞,香兰玉唇阵阵香。
女子转头看来,一双干净的眼睛像镜湖一样照进自己心底。只见她伸出雪白的玉臂,邀自己同行。
她的玉指在弦上抚了一下,你的心就会跟着颤抖起来。若是停了,心便随着停止跳动。她一直弹着,声音变得极为矛盾,那是想哭又想笑。
你听到她被困在牢笼里,哀求帮助,好像拿刀在割你火热的心。过了一阵,曲子平缓下来,她轻轻诉述悲伤的故事。你好想冲过去,帮她把牢笼撕碎,便是为此葬身也无怨无悔。
曲子在流动,你身体里每根血管里的血都懂。你的心更是不知何时随着音符的跳跃,成了她的奴隶。若是此时她指向一个人,大家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刀剑冲过去。若是她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爱她的,你会把胸膛撕开露出一颗跳动的心告诉她你的爱。
陈恒连忙咬痛舌尖,刺痛身体摆脱了脑中的幻境。琵琶声依然阵阵、声声悦耳,让人万分留恋。陈恒忍住心底的欲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乐曲营造的意境。
“好恐怖的乐艺。”
龙阳湖吹来的风撩起纱帐的一角,陈恒连忙抬头,看到婉儿飞舞的十指。
飞滚挑弹剔抚夹,推挽板撞注绰虚。
轮指似梭来又去,左捺私语颤人心。
一曲听罢,余音绕梁、绕耳、绕心。满堂中唯有风敢穿堂,却无人敢骚动。
刘仲礼此时呆呆的望着圆台,那眼神只是一瞥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仲礼兄?”陈恒低声喊道,刘仲礼木讷的转过头来呆呆的看着陈恒。陈恒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可对方还是毫无反应,好似三魂七魄都被抓走了。
“小女子今日便要东去求仙,此曲略显仓促,还望各位海涵。”
听到婉儿姑娘的声音,刘仲礼打了个激灵。他连忙站起来向婉儿姑娘致谢,眼中的爱慕之意更深了许多,仿佛圆台上是他九世牵缠的爱侣。
“听此仙音,吾可三年不闻肉香。恒弟,哥哥一想起婉儿姑娘要离开西宁城,我的心就好痛啊!呜呼哀哉!”
刘仲礼大喜大悲,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好好一大男人,趴在桌子上涕泗横流。青丝舫更是悲苦之音不断传来,大好男儿如丧考妣大哭大喊。陈恒连忙关上房门,斟上酒递了过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陈恒掰开刘仲礼的手,把酒杯塞了进去。
前世今生,陈恒都是不怎么会共情的人。与其跟他倾诉,不如满饮此杯。七情六欲万丈红尘,饮罢醉罢忘罢。
“多谢诸公为小女子送行,他日山水相逢,小女子再为诸位演奏一曲。”
“婉儿姑娘,别去白云山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摘来!”一位仪容俊伟的男子推开房门,他死死的盯着台子,听到婉儿姑娘要离开心都要碎了。
陈恒听到摘星星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若能摘来星星,婉儿姑娘还求什么仙,跟你混就是了。
“多谢齐公子。”婉儿勾起纱帐,盘坐在圆台上。面纱依旧遮着,让人想看又看不透。
“齐公子的心意小女子怎能不知,可师命难违……”婉儿泫然欲泣,抱着琵琶的身影在圆台上显得格外单薄。
“父亲,我也要去白云山求仙!”俊伟男子踏着楼板,冲进对面的厢房。
“仲礼兄,那是谁?”
“西宁郡守的嫡子齐珏、齐子玉。若非我年龄已过,定要陪婉儿姑娘去白云山走一遭。”刘仲礼豪饮一口,在书桌上铺上一张宣纸。竹笔饱含墨,洋洋洒洒写下一篇华丽的骈体文。
“恒弟,写一篇?陪为兄送上,也不让为兄显得尴尬。”
“好。不过仲礼兄别埋怨弟弟抢了你的风头。”陈恒接过毛笔,开着玩笑。